良國,泰元一十八年四月,春,元豐皇帝下詔賜婚太尉府三公子,令其本月廿十六迎娶治粟內史家的二小姐。
充閭之慶的喜告張貼的到處都是,大街小巷一片祥和歡盈,京城的武平街的頭裡擁擁堵堵,倒不是尋常的百姓,仔細看倒是好多穿著布甲的兵士在街口進進出出,
臨街開市的小茶樓也熱鬧非凡,樓內的桌椅上早就擠滿了客人,呵,那樓梯上還坐了幾排呢,門口被層層圍住的人群暫且不提,被眾人圍住的正是個留著山羊須的中年人,他一拍桌子,就用私塾先生的語氣緩緩開口道:“今日咱就說上一說最近武平街的頭等大事,太尉府公子迎娶治粟內史家千金”。
堂下坐著和站著的鴉雀無聲,都睜著大眼睛期待下文,那男子摸了摸胡須繼續道:“要說賜婚,就必須先說這京城武平街的太尉府,這太尉大人何許人也?乃是力擁兩朝的大功臣啊,年輕的時候那是戰功赫赫,平定西北狄戎功不可沒,先帝對其青睞有加,又念其奔波多年無人照拂,便將自己的嫡女昭華公主下嫁,特賜鎮國右將軍之位另加京城兩處大府邸,就是如今武平街的十裡太尉府和公主府啊,那府裡傳說金銀玉器堆得到處都是,連屋內的地磚都是用黃金鋪的,每每在院外經過都是透著金光,諸位要是去了定是連眼睛都睜不開”“呵”低下又是一陣驚嘆,
那人端起桌上的茶杯,極慢的颳了刮茶葉,輕呡了一口清清嗓繼續道:“諸位別急這才哪到哪啊,且聽我慢慢道來,先帝崩逝後,當今皇帝陛下登基,鎮國右將軍護國有功,第一等大事就是下詔賜封右將軍為太尉,位列三公,統領左右兩大將軍,大權在握啊,還不止如此呢,第一道聖旨還沒停下,宮裡就又來了內監,帶著第二道詔書,上曰‘寡人聞王者始風,本乎妃德,天下內治,模厥人倫,禦於邦家,式是風化,惟爾贈太尉徐靖嫡次女,祥會鼎族,行高邦媛,體仁則厚,履禮維純,有沖敏之識,不資姆訓,有淑慎之行,自成嬪則,是用冊曰貴妃,往欽哉,無或居上而驕,無或處貴而逸,降情以逮下,誠事以防微,敬循禮節,以率妃嬪,膺茲嘉命,可不慎歟。’”
那說書人把唱詞說的抑揚頓挫,點頭哈腰的,大堂裡的人也是聽的聚精會神,“那貴妃娘娘入宮不到兩年就生了大皇子,後又為陛下添了唯一的安平公主,旁的不說,單是這年幼的公主殿下,就高貴非常,在下說是被陛下捧在手心捧大的卻是一點不為過,前些年東南隔海的南象國派使臣朝拜時,進貢了一顆千年罕見的海蚌珠,足有碗口那麼大,通體剔透晶瑩,皇上看後也覺是件稀世少有的寶貝,當即賞賜給了安平公主,又厚賞了那些使臣,你猜怎麼著,使臣前腳剛走,後腳年幼公主就抓起那珠子擲到了地上玩耍起來,誰知用力太大撞在了庭柱上,裂了個縫,換做旁人怕是請罪還來不及呢,誰知皇上知道後登時就賞賜了三大抬玩物以撫慰公主,你們說,這樣的恩寵是不是前無古人?”
“乖乖,這何止是恩寵啊……”
“是啊是啊,太尉府如今當真是貴胄在上啊”
“誰說不是呢,本就是皇親,如今又要娶治粟內史的千金,豈不是貴上加貴”
“可不,那治粟內史雖說官職不如太尉大人,可也位列公卿啊”
堂下嘰嘰喳喳議論了開來。
那說書人拍了拍桌子,廳堂重又安靜了下來,“諸位別急著議論啊,這後邊,還有呢,貴妃娘娘乃太尉大人嫡次女,你們可知這嫡長女嫁與了誰嗎?”
“嫁給了誰?”
“難不成還會比皇室更為尊貴的所在嗎?”
那說書人聽了此話皺了皺眉道:“閣下切勿胡言,這世上自然是沒有比皇家更為尊貴的所在。”
見那人臉色訕訕,複又說道:“那長女嫁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尉大人最欣賞的學生,當朝的右將軍。那右將軍自小跟在太尉大人身邊長大,熟讀兵法,精通佈防之術,又受太尉大人的器重,身居高位,執掌兵權,自然是太尉大人的得力助手,然就這樣還沒全部說完,那將軍夫人生有一女,乃將軍府大小姐,傳聞有傾國傾城之姿,更絕的是一抹弱柳佛風的腰肢,國宴之上一曲《踏金蓮》驚豔四座,呼聲頻起,更是博得了聖上的歡心,沒過兩天就被下詔封了昭儀,後又替皇家傳承子息生下二皇子殿下,又晉了賢妃,當真是盛寵不斷啊。”
“誒?那右將軍的夫人不是太尉之女嗎?”堂下有人問道
“然也”
“那貴妃也是太尉之女不錯吧?”
說書人一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頷了頷首。
“那如今將軍千金也進宮當了妃子,那太尉大人豈不是從將軍的岳丈變成了平輩?白白吃了啞巴虧哈哈哈哈哈……”
那說書人放下杯子看著堂下哈哈大笑的聽客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只能心道世人無知。
樓上雅間內。
“哼,蠢材。”
“二公子何故罵我?”秦朗委屈的站到一旁癟了癟嘴,偷偷看了看面前穿一身月白服的人。
“我哪裡是在罵你,我罵的是那堂下嬉笑之人”秦白易看了看委屈巴巴的秦朗,臉上揚起一抹壞笑道,“怎麼,幾天沒罵你,你就自己循著往身上攬了?”
“哪有,二公子平白說話真真要嚇死我了,公子莫要在聽了,這些市街小巷的流言最是傳的迅速,他們也不管是真是假就一氣亂說。”
“我倒不覺得那說書人是亂說,他說的可都是真的,不過連貴妃冊封聖旨都能說的七七八八,那才是有些奇了。”秦白易捧了把瓜子,翹了個二郎腿轉頭對秦朗又道:“你回頭告訴雙兒,讓他打聽打聽,可別是混了個什麼探子。”
“誒,知道了。”
秦白易把手中的瓜子塞到秦朗手上,拍了拍手,撣了撣衣袖,站起身說:“出來大半天,也沒什麼新鮮好玩的,走,回去,咱大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聊了,沒勁。”
秦朗把那瓜子灌進荷包裡,跟著說道:“公子可別亂說,咱大良什麼時候不熱鬧過,那還不是您都玩遍了。”
“嘿!小東西,幾天不打你皮癢了是吧,本公子你也敢說。”秦白易一邊說著一邊輕拍了下秦朗的頭。
“哎呦,公子你說話不算話,前天還說我長大了,打不得了的,今天又打我。”秦朗一邊揉著腦袋一邊嘀咕道
“嘿!你還說,你再不說?說不說?你給我站著別動。”
“公子饒命啊!饒命啊。。。。。。”
兩人一打一鬧的跑出了茶館,秦朗在前頭一邊跑,一邊回頭看秦白易,正回頭,卻一頭鑽進了一人懷中,正待抬頭道歉,就被一把推了出去。
“這誰啊!走路怎麼也不看著點”被撞那人旁邊的侍衛尖著聲吼道。
“哎呦”秦朗被推倒在地上,秦白易一看撞了人,趕緊一把把地上的秦朗給拉了起來,見秦朗沒事,這才轉過身來看被撞那人,那人身旁的侍從正詢問他有沒有撞傷,秦白易就趁機抬頭打量著那被撞之人,就見他身穿淡青色錦緞,腰間束了條黛色玉帶,上掛一串碧色玉玦,下墜絲縧,腰間還別了把風雅的摺扇,可明明是個文縐縐的樣子,卻沒穿廣袖衣袍,跟秦白易一般護腕束袖,一雙杏眼正瞪著他,膚若凝脂,兩頰生暈,一條青色的長緞規規矩矩的束著頭發,看著面前惱怒的翩翩佳公子,秦白易不禁心中感慨:“當真是個標緻的人物啊。”感慨完又覺得不對,平白對什麼男子稱贊,還是標緻這樣的渾話。
正心裡兩下糾結,那人卻見他久不說話正要啟唇質問,身旁的侍從卻尖著嗓子先出了聲:“你們平白撞了人,也不賠禮致歉的嗎?看你們穿著不俗,是哪家府上的人,如此不知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