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行立刻向分行彙報了相關情況，然後派人去宋大海家尋找，沒人；又聯絡了他的家屬和朋友，也沒得到任何線索。在鄭玉梅和陳亮的安撫下，幾位客戶收起了門口的橫幅，準備一起去公安機關報案。眼下對支行來說最緊急的除了繼續尋找宋大海之外，還要儘快查明是否還有其他客戶把錢借給了他。
“我已經安排了其他人去排查他的存款客戶了，你們幾個把手頭的工作先放一放，趕緊排查一下他的貸款客戶。挨個打電話，如果發現有人借給他錢，馬上告訴我，我們上門瞭解情況，做好安撫工作。”鄭玉梅搓著雙手在屋裡踱來踱去，把能想到的細節叮囑了一遍，然後匆匆下樓，開車奔分行而去。
屋子裡四個人互相看看，心情都有些沉重。蘇洋從孫偉手裡接過剛列印出來的待排查客戶名單，突然想起王莉，便先給她打了個電話，好在王莉說宋大海並沒有找過她。
“不過我有個朋友也透過宋大海在你們銀行貸款了，聽說宋大海找她借過錢，不知道她有沒有借。”
“你的朋友？”蘇洋想起了郭迪提過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叫李…李什麼的？”
“李姍姍。”
蘇洋急忙在客戶名單上找到李姍姍的名字，撥通了她的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聲音清婉的女人，蘇洋沒有詳述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詢問宋大海是否曾向她借過錢，對方愣了幾秒鐘，輕聲答道：“大約兩個月前，宋經理找我借了十五萬。”
按照鄭玉梅的安排，蘇洋在與李姍姍透過電話後便立即和陳亮一起趕去找她當面瞭解情況。李姍姍的公司在距離湖山分行不遠的一棟寫字樓裡，二人被接引進那間不太大的總經理辦公室時都是一愣，屋裡除了老闆桌後的年輕女子外，還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正是分行辦公室的郭迪。
蘇洋倒並沒有太意外，陳亮剛一怔的功夫，郭迪已經站起身迎了過來，熱情的招呼道：“陳行長，您好！”
“嗨？小郭？你怎麼在這兒？你們認識？”陳亮訕訕的笑道。
“陳行長，這位李總和我是朋友，她剛才打電話說資金上出了點問題，您二位要親自登門拜訪，我就趕過來了。”郭迪給幾人相互做了介紹，然後把陳亮和蘇洋讓到沙發上坐下，滿臉關切的問道：“陳行長，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唉！”陳亮嘆了口氣，把宋大海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然後誠懇而又愧疚的看著李姍姍：“李總，這件事真的是讓大家都沒想到，我們發現後立刻聯絡了宋大海的所有客戶，希望能儘快把全部情況掌握清楚，儘量想辦法幫客戶減少損失。您能不能把宋大海找您借錢的具體細節給我們講一下？”
李姍姍緩緩點了點頭：“我和宋經理是去年年底認識的，當時我有資金需求，一個朋友說春江銀行貸款批的快，額度也很理想，就把宋經理的名片給了我。我跟宋經理聯絡了幾次，他剛開始答應的很爽快，沒想到把材料給他後拖了很長時間也一直沒動靜，我就找到郭哥幫忙打聽，又過了一段時間才拿到了批覆。”
郭迪插嘴道：“說起那件事兒，還多虧蘇經理幫忙。”李姍姍點點頭，禮貌的對蘇洋笑了笑：“讓蘇經理費心了。”說完略一沉吟，又道：“蘇經理，您哥哥是王莉姐的男朋友吧？王莉姐和我做的是同一個品牌，我是地區代理，她的貨都是從我這裡拿的。”
“哦，是這樣。”蘇洋想起宋大海曾說過她們兩個是生意夥伴，於是便和李姍姍聊了幾句她們的服裝生意，藉機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李姍姍十分年輕，看起來應該不會比自己大，臉蛋很漂亮，向外傳遞著一種線條分明、清晰感十足的美。雖然面上有幾分愁容，但言談舉止文靜而又隨和，隱隱帶著些雍容華貴的氣派，好像沒把屋裡的幾個男人放在眼裡，有點高高在上的意思，卻又並不會讓人感到有什麼不舒服。
這樣一個女人，自然而然的引起了蘇洋的興趣，剛走了一下神，李姍姍已經說回了剛才的話題：“……拿到批覆之後，宋經理又一直拖著不去辦抵押，每次問他時，他都說沒空。後來有一天他主動找到我，說可以辦抵押放款了，但是行裡要求利率按照基準上浮30執行，並且要在銀行留存相當於貸款金額30的存款。”
“這不是我們的要求。”陳亮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對利率的要求是基準上浮不低於10，至於存款，只對客戶經理有考核要求，不會對客戶做硬性規定。”
李姍姍微微苦笑一下：“我當時並不懂，以為這是銀行的規定，感覺有點過分。宋經理就繞著彎子說，只要我答應貸款放下來之後借給他十五萬，就不需要在銀行留存款了，而且他還能幫我爭取降低貸款利率。”
“我想我總共貸款一百七十萬，借給他十五萬還不到總額的10，總比把30留在銀行要合算多了，而且還能省不少利息，於是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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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也真是太…”郭迪在旁邊使勁嘆了口氣，停頓了半晌才又接著說：“太著急了，要是當時給我打電話問一下就好了。”
李姍姍嫣然一笑：“是啊，這事怪我，當時急著用錢，沒多考慮一下，只覺得他是銀行的人，怎麼可能騙我呢。”
蘇洋在一旁聽著郭迪和李姍姍的對話，心中暗暗稱奇：郭迪明明是在責備李姍姍，語氣裡卻有七分恭敬，簡直像是她的下級；李姍姍的話雖然帶著歉意，聽上去卻是輕描淡寫，就像從領導口中說出來似的。
看這意思，郭哥肯定是被這位年輕漂亮的女老闆迷住了。蘇洋心裡暗笑，接著又為郭迪嘆息了一聲：可現在好像八字還沒一撇呢，郭哥就已經把怕老婆的屬性暴露出來了，將來可有他受的。
“李總，我需要向您解釋一下。”陳亮的聲音把蘇洋從胡思亂想中拽了回來：“綜合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宋大海最初的動機未必就是要行騙。他很可能是因為賭博輸了錢，為了還賭債四處借錢，最後窟窿越來越大，才選擇了出逃。”
李姍姍茫然的點了點頭，眉頭逐漸鎖的緊了：“那都不重要了，現在我怎麼辦？去哪兒找他呢？”
“眼下就只能報案了，讓公安局去抓他吧。”陳亮苦著臉嘆息一聲，又安慰了李姍姍幾句，便和蘇洋起身告辭了。
“還好這小姑娘是個通情達理的，沒咬著咱不放。”回去的路上，陳亮不無感慨的說道：“要是碰上個難纏的，咱倆還真不一定能對付的了。”
“是啊。可能也是看郭迪的面子吧。”蘇洋想起早上在支行門口那一幕，還有些心有餘悸。
陳亮把副駕駛的座椅靠背向後調了一下，疲倦的半躺在座椅上，悵然若失道：“出了這麼個破事兒，今年咱們支行可是要倒黴了。”蘇洋嘆口氣，心情也低落了下來。雖然這件事純粹是宋大海的個人行為，但他們心裡都清楚，不僅鄭玉梅和陳亮要為此承擔責任，整個支行也會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最起碼各種評優是沒戲了。
“要下雨了。”陳亮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蘇洋扭頭向外看去，頭頂的天空還是晴朗的，只遠處天邊有幾片烏雲正向這邊徐徐飄來。
又經過一個多星期的苦苦等待，百世家居和通達進出口的授信方案几乎是卡著貸款到期日獲得了批覆。有了玉湖齋提供擔保，蘇洋如願將通達進出口的授信額度從一千五百萬增加到了兩千萬，儘管只是提高了區區五百萬，聽起來似乎十分稀鬆平常，但在蘇洋看來卻不啻是一場重大勝利，畢竟他這次面對的不是一般人。
自從當上審批人以來，羅亞安以其絲毫不講情面的工作作風，迅速成為了湖山分行授信審批部最招客戶經理恨的人。在這短短的半年時間裡，羅亞安高舉“審慎原則”這面大旗，像一隻永遠都吃不飽的獵狗似的四處捕風捉影，一旦蒐集到對授信客戶不利的資訊，便毫不猶豫的削減授信額度，原本八千萬的，他一刀就砍成五千萬；原本五千萬的，他一刀能砍到三千萬。客戶經理們想和他爭辯，卻又礙於諸多因素，處處落著下風，何況客戶經理們心裡清楚，自己上報的授信材料虛虛實實，往往是六分真，四分假，站不住腳的地方有很多，要是惹惱了他，較起真來，吃虧的還是自己，所以往往是敢怒不敢言。
起初，人們以為羅亞安是在有針對性的刁難某些機構的某幾個客戶經理，亦或是落入機構之間的明爭暗鬥之中，被人當了槍使。等時間長了，大家才發現他從沒優待過哪個機構，別看平時見面嘻嘻哈哈，可一旦審起專案，那真就是鐵面無私。如此一來，客戶經理們嘴上雖然還是照樣埋怨，心裡卻都知道羅亞安沒什麼偏心眼，也就慢慢接受了他的審批風格，背地裡送了他個外號叫“羅一刀”，每次上報授信專案時，都要暗自祈禱自己的專案不要被系統分配到羅一刀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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