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亦筠突然感到無比的屈辱,她竟然會相信她的話,還奢求不費力氣獲得一份工作。
時亦筠氣極無語,渾身蓄滿了憤怒的力道,仿若要脫開身體炸裂迸發。
良久,時亦筠拿起包,轉身。
“站住!”蘇菲見她要離開,急了,連忙起身攔住她:“為什麼你一直對我執有偏見?我說過可以幫助你就絕對可以!這個大綱我醞釀已久,言澍的熱點久居輿論高閣,一旦我拿下它,我的工資、我在公司的地位即將節節高升!時亦筠,我們好了那麼多年,而且這也算是一次公平的交易,你為什麼就不願同意?”
時亦筠憤而轉身,厲聲質問:“你現在到底在哪裡工作?!”
“我在平安娛起如今的職位振振有辭:“娛樂行業前景廣闊,只要願意扒,稿酬加成十分豐厚。相比sase實在蕭瑟,我實在不願留下了。”
時亦筠倒吸一口涼氣,這家公司她瞭解,打著標題黨無底線吸引讀者的眾多無良新聞中總有他家的身影,是一家溝通起來十分艱難的公司。
時亦筠鎮定下來,她總算明白蘇菲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嘴角諷刺揚起,正色道:“我們學的是新聞,不是蹭熱度扒隱私。你這些提綱,哪條不是擦著道德底線?就算今天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關系,也不會答應你。”
蘇菲總算被她說得變了臉色,“你拒絕我,就再也不可能回sase了。你連續被兩家業內標杆開除,以後同一層次的公司不可能要你。我勸你還是認真想想,不要事過後悔。”
“我應該後悔的,是今天來這裡見你。”即使是最後一刻,她依舊擺著高傲的姿態,眼底是毫無退縮之意的決絕。
蘇菲看著她的背影,從心底湧起一股酸楚、嫉妒、怨恨雜糅的情緒。她們之間,時亦筠即使是敗者,也依舊光鮮亮麗,那眼底的睥睨,重來沒有變化過。她在後面追了好多年,拼命往上爬,似乎從未有拉近距離。
臨近國慶,網路上一片鮮紅。四處都是標語、廣告和營銷。時亦筠即使呆在家裡,都能夠感受到節日即將逼近的火熱感。
但是她的心裡卻是死寂的。
家裡節日前準時來了電話。時亦筠平時與家裡聯系不多,家裡也知道她忙於工作,不主動打擾她。但是中國人都看重節日,平日再怎麼平淡,過節一定和和樂樂,回家團圓。
“好的……嗯嗯……”時亦筠應和著,又和媽媽聊了很多。無非是那些農村的瑣事,隔壁的小丫頭成績不理想被送進了私立封閉高中……村尾的老頭子去世了……家裡幾只雞縮頭縮腦像害了雞瘟……
時亦筠回想起家鄉的味道,家門口安沉的空氣,人聲混合蟲鳴,遠處青山如黛,周圍是一片空曠的天地,天藍草青,綠樹黃麥,萬物分明。整個人都會由此變得輕盈,身心舒暢,仿若從一個嘈雜封閉的大盒子裡跑了出來。
時亦筠深深撥出一口氣,如同要將胸腔裡囤積的濁氣全部吐出來。
晚上時亦筠去了市裡,一個人解決了晚餐,四處逛逛,打算買一些禮品國慶帶回家。
她始終還是習慣一個人,離職之後和成非榆的聯系少了起來。人和人之間總會有個階段,因為地域相聯系,因為分離而冷淡。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沒有了時間和利益的聯系,兩個人就再很難一起。即使曾經多麼要好。
時亦筠買完東西正準備乘車回去,從路邊夜店裡突然沖出一個黑影,擋住她的去路。時亦筠被嚇得怔站住,盯著那人蹲在花壇邊嘔吐。
女人彎腰吐得悽慘,從長發裡露出的尖下巴蒼白如銀鈎。時亦筠走過去,擔憂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女人的身軀俯震了兩下,以幹嘔結束了這場嘔吐。她擦了擦嘴角,微微側臉看向時亦筠。
頓時相對無言。時亦筠看著這張較昔日消瘦萬分的臉頰,發現記憶中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嘲諷已經不見了,就像從來都沒出現過。反之相替的是眼底的冷漠與蒼白,像沙漠中的冰窖,一種封閉與孤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