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亦筠在外面隨意解決了晚餐,便回了住處。開啟門,大廳裡突然而來的光亮刺得她眼前一黑,過了片刻才緩將過來。她愣愣站在門口,和坐在沙發上的安夏對視著。後者先移開了視線,空氣靜悄悄的。
時亦筠看到桌上的殘羹剩菜,佯裝親暱地埋怨安夏:“開夥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呀!”
安夏摁著電視遙控器,冷冷道:“在哪裡吃不都一樣。”
時亦筠胸口一滯,沒再說什麼,提著包進了臥室。
她以為她們一晚上都不會再有接觸,安夏卻敲開她的門,滿臉憤怒:“你動了我的杯子?”
“有一隻蟲子掉進去,我怕……”時亦筠對她莫名的怒氣摸不著頭腦。
“都說了不要把我的杯子杯口朝下!”安夏生硬地打斷她,繼而詰責道:“你有沒有耳性?”
時亦筠有些難以直視她的眼睛,垂頭啜囁了半天,才小聲說:“對不起……”
“還有,以後不準進我的房間!”安夏的嘴巴飛速地張合,語氣憤怒中更有嫌惡的成分:“我最討厭別人動我的東西,特別是私人物品。”
“我只是……看你的被子有點亂,所以才——”時亦筠小聲辯解。這些安夏確實對她說過,只不過是在很多年以前。時間久遠得幾乎不存在了,後來她們彼此親近,時亦筠以為她們早已逾越了那些規定所框定的圍牆。
“誰要你多管閑事!”安夏說完甩頭離開,“嘭”地一聲摔上房門。
時亦筠想起,蕭恆也對她用過這個詞語。
多管閑事。
她曾經一廂情願地以為,她們早就不分你我了。
第二天時亦筠一天都無精打採的,輪到下午遞稿子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成非榆回來後大吃一驚:“亦筠姐,你沒去嗎?”
時亦筠努力崩著臉,機械地搖頭,嘴角還是忍不住溢位一絲苦笑。
“那……你……”成非榆瞪大了眼睛,急得語無倫次。後進來的員工紛紛好奇地盯著她們這邊,成非榆趕緊剋制住因為過激心情略顯誇張的表情,低頭小聲道:“豈不是0業績?”
時亦筠垂頭,輕輕哼了聲。
可能是她表現得過於頹廢,讓成非榆明白,此時任何安慰在這樣巨大惡劣的事實面前都顯得不堪一擊。成非榆不好再說什麼,輕飄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有下次呢!亦筠姐加油!”
時亦筠聽得出話中的心虛和強撐。成非榆這個人,什麼情緒都藏不住。
她也覺得自己不行吧……時亦筠不由更加失落。
這天下午按時下班,時亦筠依舊不打算開夥,也沒有心情去言澍那裡。幾天不見,言澍也沒有發微信過來,估計在為著一些事情焦頭爛額吧。
夏天的南方天黑得意外晚,六點多鐘的陽光還在炙烈滾燙地燒灼,絲毫不甘於褪色。時亦筠走在一排高大梧桐下的小林徑裡,一尺之隔的寬闊馬路上排起了長條隊伍,漸漸減少的紅燈數字,轟烈嘈雜的汽車鳴笛。
這是下班高峰的必現景觀,也是每座城市都會遇到的擁堵。
時亦筠為自己步行感到慶幸。她悠然地走在漸漸泛紅的陽光裡,世界罩在這一片霧紅的濾鏡背後,有風,有蟬鳴,亦披著色彩的鬥篷絲絲漏進耳廓。那個人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路的盡頭,有不真切的光從葉隙間落在她的肩頭,她靜靜地微笑,面容像時光裡寂靜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