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上班。
時亦筠對著鏡中的枯容唉聲嘆氣。從西北迴來,她整個人黑瘦了一圈,一雙眼也在風塵地裡染上浮躁的氣息。難怪別人見了她總變臉色,如今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她掬了一大塊bb霜在臉上抹了半天,才總算能看一點。眼見著時間過去一大半,她隨意塗了個口紅,便拿著包朝地鐵站飛奔。
辦公室裡洋溢著一股按捺不住的氣氛,像是隨時都能掀起一片驚濤,只需一個契機。時亦筠不參與那些嘰嘰喳喳的討論,麻木地操作著滑鼠。
無非是為著明天的定稿。
時亦筠在這幾天裡,草草又趕了三篇,但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影響。最佳採訪和撰稿時機都已過去,況且姚書琴這次把控得這麼嚴格。
時亦筠深深嘆了口氣。
“亦筠姐……”成非榆一臉小糾結地看著她。
“怎麼了?”
“姚姐讓你去一趟辦公室。”成非榆的表情非常抱歉。
“嗯。”時亦筠平靜地哼了一聲,沒對她的表情有什麼反應。
成非榆沒料到她這麼平靜,擔心地扯扯她的衣角:“亦筠姐……別太在意……”
時亦筠反身揉揉她的頭:“我很好。”
隨著時亦筠的起身、離開,格子間上空漸漸氤氳起綿綿不絕的議論。
時亦筠眉眼生冷,渾身如臨大敵般地緊繃起來。她就這樣出現在姚書琴面前,姚書琴眼尾都沒抬,就操起右手邊幾張薄薄的紙扔向她:“你自己看看。”
時亦筠彎腰撿起,竟恍然回到當初被sase辭退的時候。那時她昂首闊胸不接受的任何教訓,都直接順延到此時此地。她看著滿紙的紅色備注,像一個差生剛剛被老師批改過的作業。
半晌,姚書琴“啪”地一聲扔下水筆,從眾多檔案裡抬起頭:“給你三分鐘時間解釋。”
原本滿心的委屈像潮水一樣退去,只剩下冷峻的河床。時亦筠抬頭直視姚書琴的目光:“不用了。”
以前很多專家、上司,都說過她一個優點,對視的能力。無論是什麼場合,怎樣懸殊的身份,她都能不卑不亢地與對方對視,用一種幹淨透徹的眼神,傳遞她獨有的自信篤定,甚至帶有一點傲慢。
也有很多老師和上司說她有個缺點,不合時宜的傲慢眼神,它實際上是這種能力的異化。比如現在的姚書琴,便郝然在時亦筠眼裡看見了不合時宜的傲慢。或許時亦筠並沒有刻意渲染這種情緒,但那深刻到骨子裡的天生氣質,很容易被這類天生敏感的猛獸嗅察。
姚書琴冷諷道:“半桶水晃得最厲害。”
時亦筠緊咬嘴唇,不言。
“當初你強出頭,一點成績便沾沾自喜。現在栽跟頭了,我倒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不重要吧。”時亦筠淡淡道,努力遏制著頂撞的沖動。
姚書琴笑了笑,像是早就料到她這一番態度,不緊不慢道:“稿子的批註看到了吧,選題和寫作方向都有很大問題。”
真正涉及專業性問題,姚書琴卻收起了嚴厲和尖酸的態度。但她越是淡然無謂,越使時亦筠感受到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