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過去了那麼多年,繁歌依舊記得楚東旭第一次吻她時的心情,那時她大腦一片空白,胸口小鹿亂撞,她聽到很快的心跳聲,不知道是她的還是楚東旭的,遠處一陣沉穩的鐘聲傳進她的耳朵,她渾身一震,猛然將他推開,快速地跑出了寺院……
現在坐在她面前的楚東旭已經不再是六年前的那個楚東旭了,即使他看她時和六年前一樣深情不捨,他也不再是那個人了……
面前的咖啡已經涼透,繁歌拿勺子一圈一圈地攪拌,看著咖啡在杯子裡漾出的波紋,沉默不語。
“繁歌……”良久良久,楚東旭終於開口,“你回過回清寺嗎?”
“沒有。”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北水灣了。
“我上個月去了回清寺,見到空塵師父,他現在已經是住持了。”楚東旭的聲音微微顫抖,他想要喚起他們共同的回憶,小心翼翼地試探:“空淨……他……”
繁歌的手指微微收緊,耳邊響起回清寺清脆悅耳的簷鈴聲,她很久沒有頭痛了,她什麼也不想聽,她只想逃離這裡,她無法想象如果再坐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頭很痛,痛得無法說出一句話,她猛然起身轉身就往門外跑,撞倒了座椅,碰倒了服務生,瓷器摔成碎片的聲音、服務生的哀嚎苦叫以及楚東旭的叫喊聲,她什麼都聽不見,不顧一切地往外跑……
不知跑了多久,她終於沒了力氣,緩緩地蹲下去,淚水一顆一顆地砸在地面上……
楚東旭,這個被她封鎖在記憶深處的人,她永遠的傷痛,她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即使見到他自己也會波瀾無驚,可沒有想到,真正揭開這個傷疤時,她依然會痛得撕心裂肺……
天空忽飄起了雪花,星星點點,如隨風飄舞的柳絮,落到她的臉頰上,融化在濕熱的淚水裡……
這時,一片陰影罩在她的頭頂,一隻手遞到她面前,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她抬頭,早已淚流滿面。
她看不清顧君時的表情,好像有神秘的力量牽引著她將手放到他的掌心,他掌心的溫度傳到她的指尖,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味讓她無比安心……
顧君時順勢將她拉起來,攬進懷裡,她的淚水透過衣服浸到她的胸口,他的心如同被噬咬一般疼痛……
繁歌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軟軟地貼著顧君時的胸口,聲音虛浮無力,黯然飄渺:“顧君時,我們回家好不好……”
顧君時撫著她的長發,狠狠地瞪著對面的那個男子,眼神犀利如刀,冷若冰霜,在她耳邊吐出的聲音卻是溫柔憐惜的:“好,我們回家……”
雪,越來越大,天地間一片蒼茫。
繁歌好像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卻是大片大片的白色,那人站在雪花漫天的曠野裡,沒有聲音,沒有行人,繁歌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他朝自己伸出一隻手,她聞到熟悉的松木香,淡淡的,她喃喃地叫他的名字:“顧君時……”
“我在——”有人握住她的手,掌心滾燙。
繁歌睜開眼睛,面前的人溫柔地笑著,雙眸中洋溢著滿滿的驚喜與深情。
“我睡了多久?”
“不久。”
“現在幾點?”
“七點鐘。”
“七點?!”繁歌驚訝道,“我都睡到七點了你還說不久。”
顧君時將她的手緊緊地裹在自己掌心,笑容寵溺:“是不久,剛好可以吃晚飯。”
繁歌微微一笑:“好吧,那我起來做飯。”
“不用。”顧君時搖頭,“林墨來了。”
“啊……你叫他來的?”繁歌突然擔心,她還不想讓林墨知道。
顧君時沒有回答他,將被角掖好,柔聲道:“朝雨被晰瑤接走了,不用擔心。再睡一會兒,飯做好了叫你。”
她已經睡了很久了,中午顧君時把她帶回來之後就一直在睡,這會兒哪裡還睡得著。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忽然小腹隱隱脹痛,她想或許是受了寒,反正也睡不著,翻來覆去也實在是難受,不如去廚房幫忙,或許吃一些熱乎的東西就好了。
繁歌穿了拖鞋往外走,走到門邊聽見顧君時和林墨正在說話,他們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她聽到,繁歌輕輕將門開啟一條縫以便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他竟然還敢出現!”
“是我不夠周全,雖然繁歌去了inventor,但沒想到他能守這麼久……”
他們故意壓低聲音,但繁歌還是能聽出來他們的擔心,心中五味雜陳,她故作輕松地開門,顧君時和林墨同時回頭看她,她彎下眼睛笑道:“哥,我餓了……”
林墨給她做了酒釀小圓子,香甜的酒釀蛋花,軟糯的糯米圓子,繁歌直直喝了兩大碗,喝得唇齒留香,額頭沁出了細汗,方才覺得小腹的脹痛淡了些。
顧君時和林墨微笑看著她,手中的筷子一動不動,彷彿只要她吃得好,他們也能夠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