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能解釋著史密斯眼眶上傷痕的來歷,語調異常低沉:“那是許多年前在隨軍穿越阿富汗冰封的山口時受的傷。那場戰爭十分殘酷。他所在的旅團只有他與我的父親活了下來。”
“原來你也是闖過鬼門關的。”楊秀清斂容正色,起身離榻,徐步走過去,貼近看了看那疤痕,卻又握住史密斯的雙手。
楊秀清展開史密斯的兩隻手掌,回頭對趙杉道:“這才是實實在在的同道中人。”
趙杉詫愕地站了起來,她在那雙手的每一根手指關節處都看到了清晰分明的粗繭。
楊秀清吩咐擺酒宴招待史密斯一行並肯能等人,並破天荒的自降身階與他們同桌而坐,同食共飲。
幾杯酒下肚,史密斯便開始三五句英語夾著一兩句中文大發特發起了壯志難酬的抑鬱牢騷。其形其態,讓趙杉不由就想到了昔日因封賞不公而抑憤割發的羅大綱,繼而便又跟著追憶起蘇三娘。
“如果當初自己能放下顏面身段,丟掉心理包袱,適時進上幾句言語,也許他們就不會是那般命運了。”
她低了頭,正在腹內自言自語,卻聽楊秀清喚她:“快過來看。”
趙杉起身過去,見酒桌的一角攤著張細筆勾繪帶有詳細中英文標示的蒸汽輪船構造圖。名叫富蘭克林的機械師指著各處標示,逐一作了簡單的說明。
趙杉見楊秀清正色凝神,聽得認真,待富蘭克林講完了,便就笑問:“這回不再存疑了吧?”
楊秀清道:“聽著像有些意思,只別是紙上談兵。”又問史密斯,“將這圖上的船打造出來,需要多少時日?”
史密斯道:“這個要看是在哪裡了。在我國大概兩三個月,在上海要半年左右,在貴軍這裡,是預算不出時間的。”
“預算不出?”楊秀清皺起眉,“給你們一年時間總夠了吧。”
史密斯把頭搖著:“不,這個確實難以保證。”
楊秀清有些不耐煩了:“那兩年?三年?”
“不不,照貴軍現在的條件,實在不可預算。”史密斯依然口氣堅定不予允諾。或許是感覺受到了特別禮遇,講完前面的言語後,頓了一頓,又道:“如果能得到殿下的特別支援,我們也會盡全力縮短時間。”
“好!”楊秀清將手在桌上一拍,慨然道:“只要你等盡心做事,造船所需的一應物資人力我必悉數滿足。你們在營中食宿不慣,再撥合適房屋另叫專人烹調飲食便是。至於資俸方面,較於你們之前所做的差事也必充裕優厚。”
史密斯與肯能等對薪酬似乎都不甚在意,誰也沒有再去言說與之相關的話題,卻不約而同的向楊秀清討起了休假。
楊秀清免了他們每週日的齊集禮拜,允准他們在禮拜日自由活動,又讓人取了一塊與給史密斯相同的可在任意去處暢行的號牌給肯能。接著,又吩咐李秀成擇選地址採辦物料,以備蓋建船廠。
兩日後,又有大包的本章信札從天京傳送而來。其中一封是石達開親筆所寫,卻是份草擬的封賞名單。名單中所列人物,有許多在其職銜前特別加註了恩賞字樣。
恩賞制度始於建都天京之初,原是在封賞第一批功臣勳將之後而做填漏補缺之用。後來戰區擴大戰事頻灼,軍中因戰功而受擢拔嘉賞官至丞相檢點者愈來愈多,這本就有些虛而不實的名號,就徹底變為了榮譽性的虛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