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杉席地而坐,靜靜將gray抱著,直到它在她的懷裡斷了氣,方才起身,將柱子上插著一柄短刀拔了出來。
刀尖上扎著一張紙條。趙杉將紙條展開,去到燈燭底下照看,但見上面寫著兩行血字:禍國妖女,人人得而誅之。識相者,自裁以謝冤魂。不然,定叫爾身首異處!
趙杉怔怔看著那血字,一股透肌刺骨的寒氣從五臟肺腑徹達全身。毫無疑問,夢變成了現實。
自是之後,恐怖襲擾便每天都伴隨她左右,譬如她在後園的花圃間閒走時,會有帶血的磚石“從天而降”;在一覽閣裡撥弄樂器時,有紮在刀尖上的打滿紅叉的恐嚇信穿窗而入,還有兩枚土製手榴彈在她投魚食時,落到了芝蘭廳前的水塘裡,將一塘的紅鯉魚炸得粉身碎骨。
慶幸的是,恐襲不斷,但終究還沒有明火執仗喊著“抓妖女”口號的公然入侵者。
趙杉心知肚明,這皆是那封她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過的誥諭變相護保的緣故。
“軟禁”的日子裡,趙杉除了在前殿後園徘徊,在原有的腳印上再踏上一層,就是將府中執事女官們召集到一塊,聽她們講些見聞趣事。
期間,李俊良每日都會定時來府為她請脈,詳細登記在案,且親自去把湯藥煎了看她服下,方才離去。而所謂湯藥,自然無非是些補養氣血的普通羹湯。
如此過了一個禮拜,這日早飯後,李俊良又準時來到,先把脈後煎藥。
趙杉再不屑玩這啞謎遊戲,笑問:“補天侯,每日都要親自燒鍋煎藥,還要看我喝了之後才走,是怕我嫌藥苦不喝嗎?”
李俊良面色莊然,凜凜正氣道:“救危濟困是醫者天職,更何況卑職乃醫官之首,怎能不盡職盡責以為表率。”
趙杉點頭道:“補天侯所言極是也,願天朝上下都如補天侯一般盡忠職守就好。”說完,端起藥來一飲而盡。
飲罷,伸手指著脈案上關於她“病況”的記錄:頭腦發沉——身上發熱——病勢漸重——虛脫難起——陷入昏厥……,復向李俊良笑道:“等寫到一命歸天時,你這神醫的招牌可就倒了。”
“個人聲名於國之禮法前何值一提,請殿下慎言。卑職明日再來。”李俊良面不更色,不慌不忙收拾起藥箱,徐徐而退。
趙杉嘴裡咂吧著舌齒間殘存的“湯藥”滋味,忽的就生出十二分的厭惡煩躁來,將“藥碗”擲到地上。
敏行聞聲出來勸道:“其實對外稱病也算是個好法子,既可保您的安全,還能堵住那些居心不良者的嘴。您只放寬心忍耐些,等到再過些時日,流言消退就好了。”
趙杉默然點了點頭,心中卻再清楚不過:這些年來她能做到旁人眼中的遊刃有餘,多數時候倚仗的就是個“忍”字。可生來存於血肉骨髓裡的種族隔閡,還有因掃北軍那兩萬鮮活性命消亡所積下的怨懟,豈是她能用“忍”就能消除掉的。
她無法預料變相圈禁的日子要過多久,也許就是一輩子了。
夜色深沉,趙杉再度入夢,這次她恍若回到了現代,置身於一條鐵路隧道中。一列火車呼嘯著從她身側而過,她呆呆地看著火車去遠,直到望不見了,才拔步去追。隧道那頭走來一個黑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是誰?”趙杉驚叫一聲,夢卻就醒了,睜開眼,床頭竟果真立著一個人,定睛看,卻是楊秀清。
趙杉夢境回閃,下意識的用手拉緊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