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清的腳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邁出去。
侯謙芳為趙杉解了縛,卻就走回去,對楊秀清諫言道:“有宮眷窺伺,內宮必也早受了驚動。是否要到女營調些老姐妹過來?”
楊秀清點了點頭:“去吧。”
半個時辰後,三百戎裝女兵進了天朝門,分赴內宮各宮室閣苑站崗值哨。
四個面目和善行動利落的女兵來到殿上,徑自走過去,將趙杉從紅鸞的屍身旁拉起,扶著她緩緩走出來。
那一刻,殿上的人,不管是驚險獲勝的一方,還是失意落敗的一方,都把複雜而深邃的目光聚焦在趙杉臉上,彷彿她的壓軸出場才正式標誌著這出政變戲劇的落幕。
或許在他們眼中,趙杉與他們印象裡的表現一般無二,在一番徹透淋漓的發洩之後,不過須臾工夫,就重新恢復了平和從容之態。
而趙杉只當自己是場下的“觀眾”而非舞臺上的“戲子”。她低著頭,呆看著血跡斑斑的手,由女兵們扶著走出去,來到金龍殿西側的石麓亭中。
早有幾個捧著臉盆、巾帕、鏡梳、脂粉等物的婢女在等候,見她來到,忙捧了東西過去,服侍她盥洗梳妝。
趙杉把沾血的手伸到盆中,任由她們用水衝著搓著,在心裡痴痴的自語自念:“為何紅鸞會與自己生得如此像呢。是不是她們之間有某種不為人知的親緣關係?”
一時便做出許多種臆想。如此費了心去想,就有些神思恍惚起來。
梳洗畢了,兩個女兵走將出去,不大會兒,捧了套潔淨的衣裳鞋襪來。
趙杉剛剛換完衣裳,便又有四個健壯女使抬了一乘小轎來,請她上去坐了,送她出宮去。
事變雙方的搏殺區域主要集中在五龍橋至天朝門的廣場一帶,趙杉透過紗簾看著地上尚未完全清理乾淨的殘肢斷體,但覺得胸悶腦脹,一股甜絲絲的腥氣上湧,乾嘔了幾口,便覺暈眩恍惚得更甚。
轎子在左旁門落地,趙杉下轎,迎面便瞧見了站在天台四周揮著手臂吶喊宣誓的那一大隊身披甲冑肩背軍械的牌刀手。
為首的正是在黃泥崗設伏重創許宗揚部的傅學賢。他頭上的癬斑已擴散到面部,一道粉白色的瘢痕從額鬢延伸到嘴角,像個倒寫的連筆“i”。
趙杉的目光在那個“i”上停留了不過片晌,便被女兵們招呼擁促著上了門前停著的馬車,那車是上次接送她去秦淮河上的那輛。
趙杉上了車去,憶起那夜裡的溫馨情形,心情剛舒暢些,四個女兵卻也跟著上了車,兩左兩右簇擁她坐著,便又只覺渾身的不自在。
馬車由西華門大街徑向西行,在土街口轉向西南,在東府側門停下。
趙杉下了車,門上一早出來迎候的女官們扶攙著她進了門,穿過一條蜿蜒小徑,又拐過一道曲折遊廊,便至一座油漆彩繪翹角飛簷的三層樓閣前。
趙杉看簷下懸掛的匾額,寫的是“綴錦閣”,在心裡暗暗嘆口氣:“這大概便是他說的那可以通宵賞月的去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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