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初升,照耀著開始一天嶄新生活的人們。
楊秀清起了個大早,卻也不先梳洗更衣,便急急讓人傳來了侯謙芳等親信尚書,讓他們即刻帶人去尋與那《簪花仕女圖》上所繪的生得形貌相似的犬。
楊秀清吩咐完了,又盯著那圖出了好一會兒神,才出來前廳吃飯。
兩個侍女在旁收拾著書桌上堆疊的奏疏檔案。其中一個人的袖子掃到了桌角放著的棋盤,棋子“嘩啦啦”落了一地。
楊秀清口中吃著飯,心思卻全在趙杉寫的字條上,被這響聲把思緒攪亂,好不氣惱,將筷子啪的重重一放,厲聲質問:“弄壞了什麼?”
“是…是…”
兩個侍女都是新進府的,年紀又小,被他這一聲喝嚇得連話說不出來。
侯謙芳抱了一隻黑白毛色的幼犬進來,見狀忙打圓場道:“沒甚麼,是撒了幾個棋子。”
他把犬放在地上,過去收拾。那犬就地轉了個圈,扭著頭,抬起烏亮亮的眼睛四處打量。
楊秀清招手喚道:“過來過來。”那犬眨眨眼,徑直跑去他的身前。
楊秀清把犬抱到膝上,摸著它前額上那縷油亮亮的黑毛,問侯謙芳:“從哪裡尋來的?”
侯謙芳道:“在油市街上的一家獸醫鋪裡尋得的,兩個月大了。殿下不是交代要性子溫順的麼,與畫上毛色相近的幾隻裡頭,就屬這隻最聽話柔順。”
“嗯,找個會訓犬的好好教養著。”
楊秀清將犬放到地上,讓左右把碗筷撤下,對侯謙芳說:“你把那副‘二殺一’棋拿來,陪我下一局。”
棋局開始,楊秀清走了三子,就皺著眉,舉棋不動了,若有所思的問:“你常在外面走動,類似這樣的棋見人玩過嗎?”
侯謙芳道:“弈棋本為消遣,在尋常的圍棋、象棋之外,各地方都有許多自創自造的棋種,卻萬變不離其宗,都是橫豎交錯方方框框的棋盤,外加一套如何下子如何走子如何吃子的繁複規則。似這般簡單到通盤只有四子,兩子並排吃一子,不過須臾之間,便可決出勝負的卻是從未見過。”
“阿哎科奧有iki)。”楊秀清吃掉了一顆棋子,順口丟擲一句音調滑稽的蹩腳洋文,卻皺著眉自言自語起來:“好好的,為何要單停洋文課。她怎麼知道就一定趕不上那課呢?”
侯謙芳聽了他的言語,打了個愣怔,卻想到了十餘日前,敏行去他那裡給黃雨嬌送東西,黃雨嬌正在床上午睡,他出去將東西接了,敏行說的那句奇奇怪怪的話,便把經過向楊秀清講述一遍,道:“當時並未覺得這話有何不尋常,才沒有及時稟知殿下。”
“‘今年雨多,必冷得早。’那日在舫中,她也說冷。可三伏天氣,又怎會覺著冷呢…”楊秀清自言自語,忽的噝了口氣,霍然起身,叫道:“你速回家看看,可還有東西送來。再差個妥帖人去西府外瞧瞧,有何異樣沒有。”
他已經對那幾個“柔情百倍”的洋文詞有所懷疑,只是還存一點幻想,因而只讓人在府外看,而不讓人進去問。半個時辰後,兩處都傳來訊息:沒有。
“她果然是話裡有話。”
楊秀清揹著手繞殿徘徊,他的幻想完全破滅了,但似乎還不願往那個“ki”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