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杉在竹林裡呆坐了一個時辰,才慢慢走回下處,剛進了門,便看到楊秀清在椅子上坐著,邁進門檻的左腳又收了回去。
楊秀清道:“我是受了天王的吩咐,來問你些事情。”
趙杉聽他要說是受了洪秀全的吩咐,以為他要說公事,便進了屋。
楊秀清問她:“你跟賴娘娘這一天一夜都去了哪裡?我遣傅學賢與侯謙芳帶了幾撥人密查暗訪,怎麼就沒有覓得你們的半點蹤跡?”
趙杉把她與賴氏如何跳馬車逃生、又如何被清兵挾持去清軍大營、再如何施計脫身、最後如何尋覓渡船來到嶽州的經過講述一遍。
“向榮?你們被妖兵們脅迫去向妖頭的大營了?”楊秀清不勝驚詫地看著她。
趙杉點點頭:“不光看到了向榮,還遇上了張國樑,聽兵弁們稱他做協臺,現在應該是向榮手下得力的干將了。”
楊秀清聽到張國樑的名字,立時由驚轉怒,道:“這個背信棄義賣身求榮的狗雜種,手上沾了多少兄弟的血,待抓了他,定要親自拋肝挖心以祭亡靈。”
“祈祝四兄心願早日得成。”趙杉說完,便轉身往外走。
“等等。”楊秀清搶上前,一把將她的胳膊拽住,道:“天王剛剛在朝會上宣佈,此後行軍路上,南王遺屬隨北王,西王遺屬隨東王,你還有何顧慮呢?”
他此行此言一出,便輪到趙杉驚詫了。
“你…你對他說…賜…賜婚的事了?”
她這結結巴巴敬稱全無的問話更增添了楊秀清追請求愛的動力。他將她的手緊緊一握,道:“還沒有明確說給他。你若改了主意,我馬上就去。”
“別去,不用去了。”趙杉抽出了手,把頭搖了一搖,“小妹在平隘時就說過從來沒想過那個。如今更可以用性命為誓,這輩子都會再想了。”
楊秀清用一種駭異的眼光看著她,語調卻故作輕鬆:“林子裡的鳥獸每到春天都發情覓偶,何況是人。世上的男女哪有不為情愛所動的?”
趙杉斬釘截鐵道:“小妹便不會。”
楊秀清鬆開她的手,把門掩上,又走回去,道:“那日在長沙,戰事激酣,也無暇聽你訴述心事。你到底有什麼隱衷,都講給我吧。”
趙杉被他迫得急切,只能自揭瘡疤:“哪還有什麼隱衷,在郴州的時候,那周氏不都說了麼。”
這自以為可頃刻斬斷其思想的“殺手鐧”一出口,她便瞬時覺得懊悔了。那日在郴州的朝會上,在諸王眾將面前,對這玷辱名譽的潑天惡名,她都選擇了預設,為何在他面前,這順口的一提,就叫她覺得羞悔難當呢。
楊秀清聽了,卻如豁然開朗般的用手連連拍著額頭。
“原來你是擔憂這個。”他如釋重負的口氣中似乎還帶著幾分歡悅,“子嗣上有什麼好擔憂的。她們,我屋裡那兩個,她們都已有了孕,待分娩了,孩子都抱去你屋裡。往後,她們再有誰生了孩子,不論男女,都叫你阿媽,這樣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