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聲本是在草叢中藏身,睡著了打呼嚕,被探子發現抓到王、張二人面前。王秋朗先是讓人把隨身攜帶的酒肉給他吃,又給了他兩錠大銀。徐有聲酒足飯飽,又得了銀子,就把楊秀清等人的對話及計劃安排都講了出來。
“好一個奸狡膽壯的賊首,好一齣虛虛實實的空城計!”王秋朗拍了拍手,臉上露出陰森森的笑。向著張國樑低聲耳語幾句。
張國樑聽了,頻頻點頭,笑道:“那炭黨頭子這回便是煮熟的鴨子,飛不出你我掌心了。”
王秋朗眼珠瞪得溜圓,忿恨地道:“還有那個幾次三番攪局壞事的雲丫頭,莫不可讓她逃了。”
張家祥道:“那丫頭的詭詐,兄弟也領教過。此次大軍開到,群賊受縛,任她再能折騰,還能飛到天上去。待兄弟們把她拿來,送與大少爺洩火。”
二人將所帶部屬分為兩隊,張家祥領著大隊人馬去拿楊秀清並村舍裡四面埋伏的骨幹教徒們,王秋朗率一小隊讓徐有聲帶著去山後搜捕老幼。
躲在樹上的林鳳祥見捕役們直衝過來,意識到情況不妙,吹了一聲口哨,縱身跳到院裡,其他藏身的人包括趙杉聞聲也都出來。喚楊秀清時,已是不醒,林鳳祥在他頭上摸了一摸,說:“不好,病又犯了。”急忙把人扶起揹著,正要往外走,迎面張家祥已經帶人從兩側包抄上來,只能反向後撤。
趙杉見情勢危急,想到了與“二嬌”曾涉險過的那處隱藏在茂密樹藤後面的鐘乳石洞,就引著林鳳祥等前去。不想卻正撞上了去後山搜捕老幼的王秋朗所率的小隊丁勇。幾個人左右突走不成,被一步步趕到崖邊上。
張家祥高聲叫道:“給我抓活的,抓到匪首楊秀清,賞一千兩銀子。”
林鳳祥連砍翻了兩個兵丁,把楊秀清放到地上,衝著趙杉叫道:“阿雲,我擋著,你攙護著秀哥先走。”
趙杉見脫身無路,也只能暗暗打定置地死地而後生的主意。眼見如狼似虎的捕役們逼近,用力把楊秀清推落山崖。冷不防背後有刀砍來,林鳳祥眼疾手快,把刀隔開,叫了聲:“快走!”
趙杉咬緊雙唇,把眼一閉,身子往前一躍,跳落山崖,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半山腰的一株大若傘蓋的榕樹冠上,上面的捕役見了,拿了繩子,順著下來抓人。
“就是摔個粉身碎骨也不能被抓去受辱。”趙杉想到之前在王家土牢的種種遭遇,在心裡暗暗發狠。
她把兩手放於腦後交叉,護住左右太陽穴,然後仰面一個翻滾,從榕樹樹冠冠上直摔到崖下。只感到從心窩裡躥出一股驟然瀰漫到全身的巨痛,嘴裡湧上一口一口鹹鹹的血腥味,就昏了過去。
待趙杉再次睜開眼時,已是入夜了。她發現自己仰面躺在一處空曠淒冷的山谷中,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破皮傷肉的倒不打緊,別摔斷胳膊腿,落下殘疾就謝天謝地了。”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咬牙忍痛,自檢起傷情。先是左右動了動頭,還好有手墊著,沒有摔到後腦跟頸椎。又把僵了的雙手從腦後慢慢抽出來,試著活動活動。右手手臂剛側伸出來,就止不住的麻脹痠疼。
藉著明亮的月色,她用左手撕開右手袖子,見右下臂整個都腫了起來。憑著常識判斷,知道是摔脫了臼。
“都說穿越來的人有九條命,果然如此啊。”趙杉用左手小心地把右手臂移抬到胸前,仰面對著忽明忽暗的點點繁星,在心裡苦笑。
“阿雲——阿雲——”忽而聽到隱隱約約有人在呼喚她,才想起楊秀清先於她摔下山崖。用嘴把右手叼起,左手支撐著地面一點點坐起來,四下裡一望,就見他側臥在一塊茂密狼尾草的草皮上。趙杉用右手託著左手臂,走到他跟前。
“就你在這裡,其他人呢?”楊秀清問。
趙杉據實而告:“阿鳳哥領著其他人迎擊清兵,讓我們先走。我看無路可走了,就把你推下山崖來,然後自己也跳下來了。”
“是你把我推下來的?”楊秀清緊盯著她問。
趙杉看到他眼中隱隱閃爍的寒光,乾巴巴的“啊”了一聲,心裡不由得發怯。
楊秀清接連咳了幾聲,說道:“你做的很對,即便摔個筋斷骨折,也比被抓回去做任人宰割好。我們必須快點回去,張家祥對山裡的情況太熟了,我擔心躲藏的老幼們會被發現。我實在沒有力氣站起來,你拉我一把。”
“我胳膊摔斷了。”趙杉往前伸了伸腫脹的右臂。
楊秀清讓她蹲下來,按了按她的左臂肘部,說:“是摔脫節了。這好辦,我給你接回去就是。”
“你會接骨?”趙杉有些將信將疑,本能的躲避著他燒得發燙的手。
楊秀清又咳了一聲,道:“我們這些山裡生山裡長的人,摔胳膊傷腿是常事,哪個不會。”
趙杉不再躲了,蹲下身,任由他把她的左臂抓在手裡。楊秀清用左手託著她的胳膊,右手攥住她的手,往前一拽。然後,左右手同時向中間一用力,趙杉只覺鑽心的一疼,右手的痠麻脹疼登時一掃而光。
她站起身,來回彎曲了幾下右臂,靈便如初,欣喜的道:“好了,好了。謝謝,謝謝。”見楊秀清不出聲,才發覺他又昏睡過去了,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說睡過去就睡過去了。”趙杉嘆息一聲,找了棵大榕樹背靠著坐下。
雖是月明星稀,一片亮晶晶的月亮地兒。但身在異時空的重山荒野之中,她無心欣賞月色,更不敢有片刻的放鬆。她豎著耳朵,靜聽著窸窸窣窣的響動,不時地祈禱著的向楊秀清躺著的地方看去。
這數月來的艱難歷險,表面上看,她是憑著較好的心理素質抗挺了過來,而事實上,每一次都是因為有藝高人膽大的黃雨嬌在身側給她一種貼身保鏢的安全感。而今,獨自在豺狼虎豹蛇蟲鼠蟻出沒的荒野中過夜,恐懼憂慮就像是毛毛蟲,從她的身上鑽來爬去,噬咬著她的心肺臟腑。
“那黃雲嬌的武功到了我這裡,為何就一點都不剩了呢。”趙杉自問著,茫然無解,又不勝唏噓。她調動起所有的腦細胞,反覆整合迴旋著相關的太平天國的人和事,以驅趕憂懼,漸漸的腦袋開始發沉,眼睛跟著發酸,終究抵擋不住睏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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