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社交季。
距離那位年輕的喬治娜女王正式加冕成為英倫之主, 已經整整過去了五年的時間, 太陽照射下的大英領地,也因此正發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
帝國冕冠上的璀璨明珠, 印度, 繼加拿大之後擁有了屬於本國的議會和法律——當然,這一切都在英國人的控制之下——成為英聯邦中最堅實的一份子。
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東方島國, 日本, 在英人的佈道集和無法抵抗的炮火下,最終向英國商人開放了通商口岸,不過短短一年, 國內的西化程度已經令人觸目驚心, 竟有一批人考慮過加入英聯邦的可能。
世界上最為強大的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終於爆發了,圍繞著奧斯曼帝國對於摩爾達維亞和瓦拉幾亞這兩個多瑙河公國的爭奪, 大不列顛的女王陛下偕同剛剛竊取法國革命勝利果實的路易.拿破侖.波拿巴即法王拿破侖三世陛下, 正式向沙皇統治下的俄國宣戰, 此後克裡米亞戰爭席捲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國家,但到了後期,比起那些俄國人挺近歐洲的鐵蹄,更多的歐洲人畏懼的反而是大英在此次戰爭中展現的絕對強悍武裝的武裝力量。
新式的槍械,軍事化的管理, 井然有序的醫療團隊,還有第一次驚豔亮相的電報系統, 往往拿破侖三世還在焦急地等待著三天後前線傳來的最新訊息,喬治娜女王卻已然拿到了最詳實的戰報。
人們不得不正視到一個問題, 那就是英國如今的科技水平已將眾人甩在了身後,遠遠的。當他們還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之際,那位女王陛下卻目標明確地帶領著自己的子民奔向了轟轟烈烈的電氣時代。
就連與大英隔海相望的法國人也不得不承認,那些英國佬至少在十年內穩坐了這場持續了百年的英法軍備競賽的贏家,令他們不得不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巨大危機,生怕那如鋼鐵巨獸的巨輪載著蒸汽的轟鳴、以無可匹敵的力量越過兩國之間僅剩的屏障。
盡管英法兩國在克裡米亞戰爭中,似乎罕見地進行了一次正面的合作,但對於法國的戰略利益來說,這其實是一場相當莫名其妙的戰爭,甚至在隨後簽訂的《巴黎和約》中關於黑海中立化的條款,主要還是為英國的利益服務。
但法王拿破侖三世卻始終日夜難安。
他十分清楚自己是如何幸運至極地成為這個法國皇帝的,更對於某位大英政府的官員心有餘悸,每當他想起逃亡英國時,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的一段日子,那片海峽對面的土地,莫名地令人心生畏懼。
那位女王陛下,如果將她只當成一位過分美麗的少女、或者稍顯聰穎的女性,那麼就好比他曾經那樣,去用任何帶有法蘭西浪漫色彩的詞彙去描繪她,可就大錯特錯了。
她是王,一位野心勃勃的王。
而屬於王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蓓爾美爾街的俱樂部中,時任外交部官員的沃登勳爵正與他的老友特平勳爵小聚。
這位女王陛下面前的紅人新近娶了一位名門閨秀做為自己的妻子,令上流社會許多未婚少女與她們的家長心碎不已,哀嘆著圈子內有數的黃金單身漢名單再一次縮水,間接也令每一次舞會時圍繞在特平勳爵左右的美人兒們愈加含情脈脈,雖出於一位淑女的矜持沒有當眾表現出她們對於特平或者說對於嫁給一位青年才俊真正的熱情,但眾多的偶遇和巧合最終令特平煩不勝煩,只得離開他眾所周知的辦公室,在沒有女性出沒的俱樂部裡躲清閑。
“還沒有放棄您那卑微的奢望麼,我親愛的朋友?”沃登半靠在牆角的一張沙發上,柔軟的皮墊深深地陷入,而這位閣下輕輕點燃指間的煙草,舉手投足之間帶有說不出的優雅恣意,更兼之意氣風發,眉眼半挑間帶著似嘲似諷的一星笑意,不達眼底。
特平沒有回答,原本就抿著的薄唇形成了一條下墜的曲線,下意識地搖晃了一下手中的威士忌,將它一飲而盡。
琥珀色的烈性酒精滑入咽喉,馥郁的酒香伴隨著濃烈的煙氣,冰冷卻彷彿從口腔一直燃燒到了胃裡,繼而擴散到四肢百骸。
卑微麼?
確實如此。
那是帝國最輝煌的一顆絕世明珠,即使是最華美的鑽石和王冠也不過是“她”本人一些微不足道的陪襯。
他又怎敢奢望——或者說,怎能奢望?
但慾望總有頭腦無法控制的一面,越是遙不可及的事物,越是令人魂牽夢縈。
特平甚至因此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場單方面的移情性質的畸戀,這一點從他最近迷戀上了一位來自不同階層的有夫之婦,可以窺見些許蛛絲馬跡,否則做為他為數不多的友人,沃登亦不會拐彎抹角地提醒這位閣下。
沒有得到特平的正面回應,沃登不以為意。
他撣了撣指間的煙灰,一邊注視著在他面前的特平的細微表情,一邊如同輕描淡寫地道:“我以為,純真無邪的女人才適合我們這些人呢。”
純真無邪,則代表著心思簡單,容易掌控。
年輕鮮亮的女孩兒總是很容易被各種有別於她們單調世界的新鮮色彩所誘惑,而遵循普羅大眾意義上的淑女標準,令那些貴族小姐們足以扮演一名恰當的妻子,不會逾越地向她們的丈夫要求愛情,更不可能約束丈夫的一舉一動。
噢,這麼說吧,對於他們這些“紳士們”來說、“妻子”同“僕人”、“馬車”、“禮服”等等必需品,從某種角度來說,並沒有太大區別,她們最大的作用不過是她們的嫁妝數額以及生育能力,除此之外只需要安靜地扮演一尊妥帖優雅的“花瓶”也就夠了。
——不得不說,即使女王陛下已經相當努力並且親力親為地進行著她的女權事業,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女性的地位依然趨於絕對的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