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還不趕緊讓開!”
在格奧爾格五世的呵斥中,原本快要關上的大門終於緩緩開啟,馬車連同護衛在側的三名騎士,依次進入了內堡。
年老的看守人在點頭哈腰地目送一行人離去後,第一時間叫來了最機靈的衛兵,要其蹬上兩輪車爭分奪秒趕往阿普斯萊府,向威靈頓公爵稟報此事,自己則急忙忙把這裡除當值外的寥寥幾個小兵都聚集在一起,跟在英王陛下的屁股後頭急急去了聖約翰的小教堂。
月亮躲進了雲層,星星也停止了閃爍。
一隻渡鴉停駐在白塔圓形的塔樓上,發出低沉的嘎嘎聲,在這樣的夜裡格外滲人。
白塔之內,諾曼底式的小教堂中透著昏黃的燭光。
做為傳言中被幽禁的公主,喬治娜看起來過得不錯,她雙膝跪倒在擺放著苦像的祭臺下,穿著純白色的棉質長裙,溫柔的開司米披肩包裹在纖細的肩頭,祭臺上點燃的六支蠟燭照耀在這張被上帝所寵愛的側臉上,反射著令人著迷的輝光,而一頭長長的金發只用一根絲帶繫著,隨意披散在身後,如同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液體黃金。
站在祭臺邊的老神父手捧著聖經,正在俯身向背對著大門方向的金發少女述說著什麼,穹頂、石壁、燭臺以及身後的十字架,使得眼前的一切如此靜謐,幾乎下一秒就將定格成一幅巴洛克時期的古典油畫。
魚貫而入的不速之客們看見這樣的場景,紛紛情不自禁地放輕了腳步。
只除了被護衛在中央的格奧爾格五世。
“為什麼停下來?”他皺起眉。
“公主殿下正在禱告,陛下。”回答的是來自聖殿騎士的費加,是一名擅長使用械鬥的中年男人。
“禱告又如何!”格奧爾格五世冷哼,手杖在前方開路,抬腳就往裡走。
石造的教堂足有兩層樓高,沒有恢弘的穹頂畫,更沒有栩栩如生的聖人雕塑,只有寥寥四排木製長椅,與剝落的石壁一樣很有些年頭了。
腳步聲回響在空曠的挑高空間內,祭臺前的兩人自然被這聲音所吸引,循聲望了過來。
站在這些入侵者的角度,年輕的公主輕輕回眸,泛著金色輝光的睫毛長而捲曲,濃密地覆蓋在她湛藍色的大眼睛上,那張精緻如同聖殤像的面容猶如大理石的白皙光滑,帶著一種童話般純真且無垢的美好,和一縷繾綣在眉宇間的淡淡憂傷。
金發飄揚,她幾乎不需要任何武器,就已經摧毀了這些男人們一瞬間的防線。
空氣中彷彿也彌漫著屬於這位美人的香氣,祭臺上燃燒的蠟燭像是她身後的聖光,令整個教堂彷彿陷入一種極其夢幻的氛圍,最後也不知是誰無意識地發出了一聲細微的抽氣聲,這才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除了走在最前頭的格奧爾格以及費加之外,剩下的三人俱都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按在武器上的手。
受驚小鹿似的目光不過持續了一剎那,臺階上的公主已強自恢複了鎮定,從原地站了起來,以一種柔弱卻堅毅的姿態轉過身來。
喬治娜勾起了唇角,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出聲道:“懷著最高的敬意,陛下,我真沒有想到到了這種時候,您還能來見我。”
據她所知,白金漢宮外聚集的人群數量相當可觀,在那裡值守的衛兵已經是非常艱難地控制著局面,然而住在裡頭的格奧爾格五世,竟然敢冒著巨大的風險出門。
她該感到榮幸嗎?
喬治娜清澈的目光一一掃過另外四人,尤其在費加的身上停留了幾秒。
格奧爾格五世發出一聲輕笑,片刻前那種無處發洩的急切和焦躁,在真正面對著他血脈相連的妹妹喬治娜時,轉變為一種詭異的興奮。
而他那張年輕且英俊的面孔,正是因這種興奮而漸漸扭曲。
一抹病態的殷紅浮現在他的雙頰之上。
“跪下吧,我的妹妹——”格奧爾格五世用一種誇張的詠嘆調說,“與其對著天父做些無謂的祈禱,不如轉向你的兄長、你的國王,若你能表現得足夠虔誠,說不定一條小命就可以保住了。”
聞言,喬治娜笑了起來。
那張過於精緻完美的漂亮臉蛋,因這個笑容從神壇走下,那些夢幻般的憂傷彷彿眨眼之間的幻覺,被一把火焰給燃燒得幹幹淨淨,她那濃厚的長睫在湛藍色的眼睛下方投擲兩片幽深的陰影,可眼神卻是極為明亮的。
她勾起嘴角,甜笑著說:“見鬼去吧,蠢貨。”
傴僂在喬治娜身後的老神父抖了抖肩膀,忍著笑在一旁小聲補充道:“殿下,或許在這裡使用‘你這個該死的一臉蠢相的卑鄙小人’,更符合一位淑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