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娜輕笑了一聲,淺淺的笑意浮現在她那張青春美好的面龐上,純潔無辜得像個拉斐爾畫筆下的天使,背後幾乎要散落下潔白的羽毛。
即便是邁克洛夫特,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很迷人。
只聽她說道:“福爾摩斯先生,我想你的態度過於草木皆兵了。我不是你工作中遇到的那些難纏目標,你大可不必拿話來嚇唬我,一來我手中沒有你所提到的黑皮記事本,二來我從不低估他人的智慧,我更傾向於稱贊他們:勇敢,或者自信。”
這倒是實話,因為那本記事本早被她交給了其他人,至於另外一點,就傾向於反諷的意味了。
人性是複雜的,聰明人會幹蠢事,蠢人也有聰明的時候,沒有簡單的壞,也沒有極端的好,若要片面地給人下定義,那麼愚蠢的便只有你自己。
太.祖說: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這個道理古今內外皆可通用。
邁克洛夫特保持微笑,將雙手交疊在膝前。
“您很聰明,殿下,也很謹慎。”他沒有正面反駁喬治娜,而是說:“從我個人角度,我很欣賞這等美好的品質;但從一名為政府服務的公務員的角度來說,這其實是讓人不安的。當然——我並不是試圖以此指責您,那樣的話就顯得我這個人太過‘勇敢’或者‘自信’了。”
“所以,你喜歡把這稱為‘善意的提醒’?”
“如果您願意按照那樣去理解,那就再好不過了。”
喬治娜給了邁克洛夫特一個無懈可擊的假笑:“那還真是多謝你了,先生。”
邁克洛夫特亦是回以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笑容,回應道:“能夠對您有所幫助,這是我最大的榮幸。”
他似乎對於喬治娜的諷刺恍若未覺,頗有些自得其樂為自己續了一杯稍微冷掉的紅茶,然後才端著杯子慢悠悠地說:“殿下,您應該瞭解,您的使命決不會變,而舍弟不是個合適的聯姻物件。如果您只想要發展一段年少無知的風流韻事,更容易滿足您的恐怕是倫敦社交忙季的數周繾綣,而不是戲弄我那天真的弟弟。”
其實皇室的婚姻也不是那麼充滿政治意味,尤其是對於那些沒有受到重視的王子和公主而言,但假設這位公主殿下有那麼一星半點的野心,她就會竭盡所能地利用好自己最大的砝碼:她的美貌以及婚姻。
邁克洛夫特說完之後,就有意無意地注視著面前這少女臉上的表情。
“戲弄?”喬治娜終於忍不住冷笑,“哈!你總是這樣毫不吝嗇地去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麼,先生?”
惱羞成怒的反應。
這與他所設定的劇本走向有所出入。
邁克洛夫特微微嘆息,仍然彬彬有禮地道:“那麼您認為我該用個什麼詞兒,或許——欣賞?就像您對那位黯然神傷的弗蘭肯斯坦先生所做的那樣?”
喬治娜彷彿被激怒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呼吸急促,聲音顫抖:“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這樣做!”
邁克洛夫特不是很喜歡這種仰著腦袋看人的角度,不過鑒於他對自己故意激怒這位公主殿下,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歉疚之情,因此他並沒有出聲請對方坐下,而是依然用那種波瀾不驚的口吻說:“殿下,我所能瞭解到的,或許比您所認為的更多。”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門外忽然響起的富有規律的敲門聲打斷了他。
——那是發生了急事,需要他第一時間趕去處理的訊號。
於是這位政府官員頗為遺憾地看了一眼正怒視著他的喬治娜,拿起茶幾上的帽子戴上:“那麼,請容我暫且告辭了,殿下。”
喬治娜草草行了個禮,生硬地道:“不送!”
邁克洛夫特不以為意,含笑摸了摸自己的帽簷,隨後便拿上了自己的手杖離開了。
等到樓下的馬蹄聲迅速往遠處飛馳而去,隱在窗簾後觀察的喬治娜這才從暗處走出,把一束插在花瓶裡的野玫瑰擺放在了窗臺上。
如果此時有人抬頭張望,或許有幸發現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蛋上,早已沒有了此前的怒意。
眸色淡漠,面無表情,蒼白的面容上是一雙幽深的眼。
靜謐、冷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