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塞爾今日暴雨如注, 天理所當然陰沉沉的,像是愛德華那張連續半年被暴曬的黑臉。
黑臉的愛德華帶著一身殘破不堪的裝束,一腳頂開了街角酒館的大門。
熟悉的啤酒味道,混合著腥鹹, 屬於水手,也屬於大海。
愛德華終於感覺到自己放鬆了些。
他徑自找了個牆角的圓桌坐了下來,一抬頭就發現右前方有個漂亮到雌雄莫辨的美少年正盯著他瞧,堪比最上等海藍寶石的雙眸與他視線相接, 毫不掩飾地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這少年實在惹人注目,不僅因為那令人眼前一亮的美貌, 更因為他與此地格格不入的上等人裝扮, 如果不是這家酒館十分特殊, 恐怕他還沒坐下來就得被人打劫一空了。
誰叫這裡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呢?
“沒看過從墨西哥回來的人嗎?”愛德華抱怨了一句,抬手招呼要了一杯啤酒。
那少年微微一笑, 和他搭話說:“這倒不是。只是沒看過從墨西哥回來, 連衣服也不回家換掉,就急匆匆趕來喝酒的人。”
“這裡就是我的另一個家。”愛德華說, “雖然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成了你這種人的遊樂場。”
形狀優美的紅唇似笑非笑地上挑著:“我這種人?呵, 你認為我是那種人。”
愛德華灌了一口啤酒, 嗤了一聲,“溫室裡的花朵,還沒長大的小浪蕩子——如果你是想來找了樂子的話, 那麼你的第一次就找錯了門, 這裡可沒有流鶯。”
是的, 這裡是鎮上唯一不提供流鶯的酒館。
就連那個美貌冶豔的酒館老闆娘,也從來就不是能夠被染指的玩物。
少年悠悠道:“事實上,我是來找你的,先生。”
“找我?”過慣了漂泊日子的水手一愣,很快大笑了起來,“那您恐怕被什麼人給騙了,小少爺!”
少年不怒反笑。
這笑容實在動人,像是太陽從容地傾灑在海面上的點點閃光,似乎把這個喧鬧又黯淡的小酒館,也給一瞬間照亮了。
但那張紅豔豔的嘴巴裡,緩緩吐出的一字一句,卻彷彿一把尖刀挑逗著愛德華的脊椎。
“愛德華多.柯伊爾,現任海盜,前任聖殿騎士,我說的對嗎?”
愛德華面色陰沉,手已摸向腰際的武器:“你該死的是誰!”
少年笑容更盛,道:“正式介紹一下,我是喬治娜.林恩,你未來的合作夥伴。”
愛德華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而是故作輕視地說:“一個女人?”
喬治娜淡笑,把套在手上的指虎摘掉:“看來在談合作之前,我們很有必要全方位瞭解一下彼此。”
法國巴黎,春。
巴黎,歐洲乃至世界的藝術中心,這兒彙聚著世界第一流的音樂家和歌劇團,包括義大利作曲家羅西尼、凱魯比尼、約翰.胡梅爾、達尼埃爾.奧柏等人,而聲如夜鶯般的歌唱家,更是數不勝數。
昂丹河堤路上的一套寬敞公寓裡,僕人們正在管家的指揮下為今晚的聚會進行最後的佈置。
一架普雷耶爾三角鋼琴擺在屋子最醒目的位置,大沙發、椅子、茶幾和四周略顯零碎的小擺件,還有沾著露水的鮮花相映成趣;寬大潔白的窗幔於微風中搖曳,令客廳內的光線變得朦朧,一一盞燭臺被特意擱置在鋼琴周圍,等到了夜幕降臨,橘黃色的燭光微微閃耀,可以想象那是多麼浪漫而富有情調。
租住在此地的主人,弗雷德裡克從樓梯上緩步而下,這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還不到三十歲,頭發和眼睛都是茶褐色的,身材有些瘦弱,但面孔和鬢角都很漂亮,再加上令人嘆服的音樂才華,令他甫一出現幾乎吸引了全巴黎的注視與仰慕,並且不分男女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