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伯蘭公爵穿著淺藍色的大英輕騎兵制服,胸字首滿了帝國勳章,還掛了一道紅色的綬帶,他的右手抱著禮帽,左手自然地垂落在腿邊,下巴以一個倨傲的角度向上抬起,由於左眼失明的緣故,習慣性眯起右眼看人,嘴角和眉毛同時耷拉了下來,怎麼看都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
喬治娜行了一個屈膝禮,面帶恰到好處的微笑,一舉一動都符合了禮儀,只除了她行禮時冒出的那句“殿下”顯得有些刺耳,其它則沒有什麼可以被挑剔了。
坎伯蘭公爵略微頷首,對於弟媳劍橋公爵夫人的調.教成果表示還算滿意,就揮了揮手,招來了兩架裝潢闊氣的皇家馬車。
喬治娜很平靜地接受了這樣的結果,相當乖巧地上了後面那架馬車,從表面上看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懟。
上車之後,坎伯蘭公爵夫人不免有些責怪丈夫,既然已經找回了孩子,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待她呢?看在上帝的份上,要不是坎伯蘭公爵一向說一不二,喬治娜又十足的溫順配合,公爵夫人恐怕就忍不住也上了那架馬車。
坎伯蘭公爵只冷笑道:“我的夫人,你認為這孩子真的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坎伯蘭公爵夫人被噎了噎,聲音小了下來,“可她畢竟是我們的孩子。”
坎伯蘭公爵說:“我們的孩子,只要有格奧爾格一個就夠了。”
女人既愚蠢又感性,幸好她們總歸能夠循規蹈矩、安守本分,因而他從不認為,一個女人能夠翻出什麼風浪。
也正是由於未來的英國女王將會是個女人,這才助長了他的攝政野心。
馬車在倫敦的夜色中拐了個彎,很快就到了已故的喬治四世斥巨資重建的巍峨宮殿前,這便是他們的父親喬治三世在世時,為母親索菲亞皇後所購置的私人住宅:白金漢宮。
坎伯蘭公爵與他的大多數兄弟姐妹們,都出生和成長在這裡。
不過現任的英王威廉四世崇尚較為樸素的生活,對於兄長喬治四世耽於浮華、沉迷享樂的丹迪主義審美不敢茍同,因此在繼位之後從沒有搬進過這處宮殿,只是在重大場合或舉辦大型晚宴時,才會用上它——事實上,在去年國會大廈被大火燒毀後,慷慨的英王陛下就打算把白金漢宮提供給議會做為新的辦公地點,不過這項提議理所當然沒有透過。
繁瑣的巴洛克風格鐵門被拆除,許多藏在屋頂的精美雕塑也被移走,但黃色巴斯巖所建造的宮殿依然豪華氣派,山形牆和羅馬柱構成了典雅的古典風格,對稱的設計更顯得整體建築雅緻而莊嚴。
從外表上看,其實已經與現代的那座白金漢宮十分接近了。
進到宮殿裡面之後,挑高的圓頂浮雕,大理石廊柱,鍍金的燭臺等等更是金碧輝煌,滿眼都充斥著攝政時期倫敦的主要設計者約翰.納什的設計風格,對稱、豐富、戲劇,令人眼花繚亂。
喬治娜跟在公爵夫婦的後邊,就當免費參觀了一次大英最值得一去的景點,目光不至於小心翼翼,也不至於過分好奇,但看在其他人眼中,就覺得這位重歸皇室的公主殿下,似乎有些不夠矜持文雅——雖然也有那麼一小部分人,認為其落落大方的。
肯特公爵的遺孀、板上釘釘的王位第一繼承人亞歷山德麗娜公主之母,來自德國薩克森科堡薩爾費爾德的維多利亞公主便是前者之一。
這位貴婦人輕搖著她的蕾絲扇子,同她的女兒耳語道:“噢,看看那邊的喬治娜吧,她簡直粗俗不堪!”
亞歷山德麗娜抿了抿嘴唇,沒有接話。
肯特公爵夫人繼續道:“我親愛的德玲娜,你最好不要再邀請她來肯辛頓宮了,天知道她流落民間的這幾年發生了什麼,聽說連小時候的記憶都不太清楚了,我真怕你和她走得太近,容易不小心沾染上什麼。”
亞歷山德麗娜不耐地往下撇了撇嘴角,卻說:“媽媽,你為什麼不說英語?”
“這很重要麼?”肯特公爵夫人依然用德語反問,“總之你要記得我的話,理她遠遠的才好,那位奧古斯塔小姐也是——坎伯蘭那一家子,可沒有一個好東西!”
亞歷山德麗娜狠狠地擰起了眉,只說道:“媽媽,請您注意今晚的場合!”
肯特公爵夫人這才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也正是這個時候,喬治娜在坎伯蘭公爵夫人的陪伴下,來到了她們的面前。
對於這位堂妹,亞歷山德麗娜的印象並不算深刻,但她仍然記得,那個小可憐喬治娜是自己的人,所以在聽聞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之後,這位年輕的公主殿下並沒有像她的母親那樣表露出鄙夷,而是有些驚奇和悲憫的情緒,産生自她此時猶如白紙般純潔幹淨的內心。
她看到很難與記憶中聯系在一起的喬治娜,朝她們行了一個標準的屈膝禮,動作優雅自然,口音優美動聽,那件白色暗紋的絲綢闊領長裙穿在她高挑修長的軀體上,顯得格外的雅緻迷人。
然後喬治娜溫順地抬起頭,露出一張匪夷所思的漂亮面孔,彷彿一朵鮮紅的玫瑰開在了晶瑩的雪色中,一下子就俘獲了人們的視線。
亞歷山德麗娜唇邊的弧度微微一滯,就聽到坎伯蘭公爵夫人笑著對自己說:“親愛的德玲娜,你今晚真是迷人。”
作者有話要說: 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