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裡亞蒂教授”這個名字殺傷力太大。
當天下午,喬治娜在老爵士傾力推薦下,拜讀了那篇有關二項式理論的論文上,也看到了“詹姆斯.莫裡亞蒂”的署名,隨後又花了幾個便士從租車行訊息靈通的馬夫嘴裡得知,有個名叫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年輕人在大英博物館附近的蒙塔格街開辦了偵探社。
……上帝保佑蘇格蘭場。
維克多住在老貝利街附近,毗鄰歷史悠久的聖巴塞羅繆醫院,斜對面就是專利局,在窗戶口就可以看到皇家法院所在的老貝利街。在十六世紀之前,那裡一直是囚禁各類犯人的監獄,不過如今老貝利是英國最繁忙的刑事法院所在地,門口時不時就可以看到頭戴假發,身著法袍的法官或律師抱著厚厚的庭審材料和卷宗進進出出。
顯而易見,這位先生對於法學並沒有任何興趣,反而對於生物學情有獨鐘,靠著遠在日內瓦的父親所寄來的錢,他在城裡租下了一間不錯的公寓——雖然它通常被當做實驗室使用。
寬闊的客廳全部被打通,一張堆滿各式書籍和筆記的長桌,玻璃器皿和實驗器材堂而皇之地擺在那上面,所以每當老弗蘭肯斯坦先生進城看望他“不務正業”的兒子時,那完全是一場災難。
然而維克多依然故我,頗有些類似被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屢次逮著的網癮少年。
此刻網癮少年帶著喬治娜逗完了睡在壁爐邊的小猴子,特意把所有的窗簾都拉緊了,又神秘兮兮地對喬治娜說:“等等,我有樣東西必須給你看。”
喬治娜從善如流地問:“什麼?”
維克多果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眼角微微下垂的藍眼睛忽閃忽閃的,那裡面彷彿盛放著億萬星辰。
他紅潤的嘴唇上翹著,顯得下巴的線條既優美又精緻,以指抵唇道:“稍微閉一下眼睛。”
好吧,你這麼好看,等多久都沒問題。
喬治娜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後輕輕閉上了雙眼。
維克多扶著她的肩膀,引領她朝窗戶的反方向走了七步,喬治娜記得那裡擺放著一張小一點的桌子,上面是一個有花瓶那麼大的玻璃器皿,被注入了透明的濁液,那裡面懸浮著一對未知物體,似乎是某種動物的身體部分。
視覺被暫時遮掩,聽覺和嗅覺就變得更加敏銳。
首先聽到維克多操作儀器的響動,接著是一陣電流聲,然後刺啦一聲輕響,空氣中傳來了硫磺的氣味,那是火柴被點燃的化學反應。
維克多柔聲說:“喬治娜,可以睜開了。”
他的聲音清潤動聽,如同一場綺麗的夢境,與他高雅而矜貴的外表十分相襯。
喬治娜勾了勾嘴角,聽話地睜開了眼。
光線昏暗的房間中,只有維克多手上的一小團火焰,帶來了明亮又溫暖的亮光,這光線照射在那冷冰冰的玻璃器皿上,令其中的物體清晰可見。
維克多手裡捏著火柴,靠近那個物體,緩慢、熟練地在“它”面前揚了揚,“它”就像是具有生命力那樣,慢慢地闔了闔眼瞼。
是的,眼瞼。
這個被放置在玻璃器皿中的懸浮物,正是一對死人的眼球部位,“它”被固定在一張細鐵絲編織的小網上,以滿足維克多的實驗要求。
一個鮮花般唇紅齒白的貴族美少年。
一對被福爾馬林泡得發白的死人眼球。
即使心髒強大如喬治娜,此刻也覺得有點兒瘮得慌。
而原本略帶曖昧的氛圍陡然一變,只有維克多還沉浸在喜不自禁中,興致勃勃地劃開了第二根火柴,一邊繼續試驗,一邊睜大他那雙興奮的藍眼睛說:“看,它們活過來了!”
喬治娜只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疼。
溶液中的眼球再一次慢慢地、輕輕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