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李鈺點頭,眼神陰鬱,臉上滿是憂傷。
“連媽媽都不幫我,我已經認命。但沒有想到,她卻先走了一步。在這個家裡,爸爸得病去世得早,媽媽很強勢,我們都怕她。如果她還在,我或許真的會等到畢業後就和哥哥結婚,完成她的願望,報答他們李家的養育之恩。但是她走了,哥哥又聽我的,我決定按照我自己的心意活。於是我一邊在學校讀書,一邊尋找親生父母的訊息。在這個網際網路的時代,我只要找到幾個關鍵詞,要打探社會上的成人的訊息不難。”
“找到爸爸後,我才知道因為當年我的失蹤,他們遭遇了一些什麼。我開始痛恨我自己,我開始痛恨收養我的李家!我的想法不再拘泥於怎樣離開李桐,而是要讓李家付出代價,並且用他們的錢替我爸爸還債!”
唐淵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說道:“你這樣想太極端了。宋建宏是你的親生爸爸沒錯,但是李家養育了你。你現在長得亭亭玉立,成為了柳州警大的優等生,這和李家對你的培養有很大的關系。你想想,李伯母當初為了培養你的音樂才能,給你買了多少樂器?宋建宏對你有生育之恩,那李家對你的養育之恩呢?”
李鈺轉過頭,幽幽的看著唐淵,沉聲道:“唐老師,在我得知自己的身世後,媽媽把以前的事都告訴我了。我……當初是被人販子拐賣的!那個時候,李桐的爸爸想要個女兒,媽媽卻懷不上了,他們就從人販子手上把我買了!”
唐淵說道:“這有什麼問題,他們只是買家。”
李鈺憤怒的說道:“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人販子就將滅絕!”
唐淵的心忽然一緊,第一次被李鈺的話所觸動。他突然覺得,李鈺仇恨的理由竟是如此的正義,讓他一時想不出如何反駁。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這是一句說爛透了的話,可此時從李鈺的嘴中說出來,彷彿在唐淵的腦海裡炸響了一道驚雷。
於是唐淵沉默。
李鈺將視線從唐淵臉上移開,望向遠方,說道:“我不是想要李家的所有家産,只是想用他們的錢給爸爸還債,那麼自然沒有必要殺害哥哥。我只是想設一個局,讓哥哥惹上官司去坐牢,這樣他就不會纏著我和我結婚了。等他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成為人婦。”
唐淵知道李鈺要說到案件的關鍵部分了,連忙問道:“那李桐為什麼會死?”
李鈺的表情顯得很痛苦,閉上眼睛安靜了一會,說道:“在我的計劃裡,是讓李桐為了我傷害梅少聰,可我也沒有想到最後居然會發展成這樣。”
唐淵朝李母之墓看了一眼,說道:“李伯母不在了,李桐也死了,無論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結果,但報複李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李鈺,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善良的孩子,若是不知道身世,不知道你爸爸現在的情況,你肯定不會如此狠心做出這些糊塗事。你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和李家有感情的吧?”
李鈺閉上眼睛。
“當著李伯母的面,把真相說出來吧,告訴她李桐到底是怎麼死的。讓她瞑目,也算是你為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呼——”
李鈺長長撥出口氣,轉身走到李母的墓碑前,跪了下來。
她伸出手,將手掌攤開,任由那些細細的雨滴落在她的手上。
她望著掌心中的雨水說道:“我決定了這件事後,便經常在哥哥的面前說梅少聰的不好,說他是那些騷擾者中最煩人的一個,讓梅少聰在哥哥心中的形象變得很惡劣。哥哥早就想教訓梅少聰了,但在學校裡沒有機會。梅少聰是個有錢的少爺,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人,他離開學校的時候,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哥哥找不到機會下手。於是我和他商量了一個計劃,就是在我過生日那天,我會把梅少聰引出來,然後哥哥給他留下深刻的教訓。”
唐淵問道:“你想要李桐殺了梅少聰?”
“當然不是!”李鈺將掌捏成拳,似乎要把那些雨水捏碎,連忙說道:“我從沒讓哥哥殺人。但我知道,哥哥很沖動,而且梅少聰在他心裡已經是個混蛋惡少了,他肯定會把梅少聰打得半死。到時候只要我出面勸阻,不讓梅少聰被打死就行了。以梅家的勢力,肯定會把哥哥弄進監獄裡關幾年。這幾年的時間,足夠我活出自己的生活,甚至嫁人了。”
“可是!”李鈺憤怒的說道:“我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釘頭!當時釘頭那個混混灌我酒,我知道哥哥就在外面等著梅少聰,所以心想讓哥哥教訓這個混混也不錯,卻沒有想到,釘頭開車撞飛了哥哥,自己逃跑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梅少聰來了。”
“哥哥本來就在等著梅少聰,二話不說就朝梅少聰動手。可是當時因為釘頭,哥哥的情緒很激動,除了本來就有對梅少聰動手的念頭,更是把對釘頭的火也灑在了梅少聰身上。哥哥手中有刀,而且下手根本就不留情。”
“當時我就在他們兩個中間,看見哥哥這個架勢,我害怕了,我知道他會殺了梅少聰的!如果釘頭在這裡,我絕對會袖手旁觀,讓哥哥殺死那個害人的混混。但梅少聰,雖然我想利用他,但是他不該死啊!於是在哥哥拿刀向梅少聰沖過去的時候,我在哥哥的腳下絆了一下,希望哥哥摔倒後能冷靜下來。當時我已經放棄了這個計劃,並要梅少聰快點走。可是……一切都太遲了,哥哥撲倒在了自己的刀尖上……”
“看到哥哥的樣子,我和梅少聰都嚇傻了。我開始哭,不停地哭,梅少聰卻抱住我,告訴我,我是為了救他才害死了哥哥,他願意為我頂罪。我很感動,可越是覺得梅少聰好,心裡就越自責。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本我也是要害他的啊!我想了想,告訴梅少聰,他不用好,但是說如果瞞不過警察,他還是願意為我頂罪。於是我們商量供詞,我就裝暈,他就報了警。”
唐淵嘆道:“李桐死得冤啊……”
李鈺又流下了眼淚,抽泣著說道:“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
唐淵從挎包裡拿出一個煙盒,抽出了一支煙,給自己點上。
他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然後又吹了口氣將煙霧吹散。
迷霧散開,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