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沒有吭聲,默默地分開兩邊,給蕭權讓出一條路,道路的盡頭的地面上,鋪著一層乾草,乾草之上盤坐著一人,面無表情,煉『藥』童子正在給他的手臂上『藥』。
“阿翁!”蕭權輕喚一聲,快步走到蕭千絕面前,蹲跪下來,淚湧雙目。
蕭千絕見是蕭權,微微愕然,旋即似乎明白了什麼,嘆了口氣道:“權兒,你不該回來!”
“阿翁,權兒生是部族的人,死是部族的鬼,部族有難,權兒怎能不回來!”蕭權抓著蕭千絕枯枝一般的右手,咽聲道。
蕭千絕虛弱的笑了一下,伸手『摸』著蕭權的頭,道:“都已經是‘靈王’了,怎麼還是一股孩子氣。”
蕭權沉默不語。
蕭千絕抬頭環視眾人,又道:“梁天部亡我之心不死,肯定會捲土重來,部族已經受了重創,傷亡慘重,他們要是再來,恐怕凶多吉少。”
“阿翁,權兒不怕,權兒就是死,也要護佑蕭族!”蕭權的聲音鏗鏘有力。
蕭千絕卻是搖了搖頭,重重的拍了一下蕭權的肩膀,神『色』嚴肅,道:“權兒,你要記住,不要輕易說死,死容易,活著卻很難,只有活著才能護佑蕭族,死了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蕭權愣了愣,剛想說些什麼,忽的眉頭一顫,似有所感,豁然抬頭向夜空望去,只見鳧天雕阿大從半空中緩緩落下,背上載著一人,那人英姿勃發,正是蕭翎的父親蕭霆,蕭霆眉頭緊皺,一臉焦慮,未等鳧天雕落穩,便一步躍下,快步走進人群之中,見蕭權也在,略微愕然,但旋即又被焦慮掩蓋,他走到蕭千絕面前,道:“族長,不好了,我剛才用鳧天雕臨空偵查,發現十里外有一隊人馬正在靠近部落,看樣子,是梁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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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霆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中,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更加壓抑,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的望著蕭千絕。
蕭千絕環視眾人,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而後又遊目看向四周,最終他神情一凝,似乎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沉聲道:“告知族中所有活著的族人,各自回家中收拾細軟,半刻鐘後,在這裡集合,快!”
眾人一愣,而後似乎明白了蕭千絕的打算,也不言語,紛紛轉身走開,按照蕭千絕的吩咐,告知在戰火中活下來的族人們。
半刻鐘後,族中存活下來的男女老少揹著大包小包在指定的地方集合完畢,蕭權環視,竟然沒有發現蕭添衣的影子,他微微奇怪,剛要開口詢問一下安平,蕭千絕卻在此時發話了,他急忙閉口側耳傾聽。
“族人們,想必你們已經或多或少猜出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了……”蕭千絕聲音不大,卻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你們猜的不錯,我們要走了,要背棄這塊生我們、養我們的族地,我知道你們心中有不捨,可是我們不得不這麼做,梁天部亡我之心不死,已經卷土重來,如今我們勢弱,要活下去,要保護這些娃娃們,不得不背棄家園,但是,我們不會永遠背棄自己的家園,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們會回來,會重建一個強盛的蕭族,洗刷今日的恥辱,奪回這塊祖宗們繁衍生息的族地,你們,有信心嗎?!”
“有!有!有!”所有的族人們,不約而同的爆發出了埋藏在內心深處那份對宗族深沉的愛,嘶吼著,咆哮著。
“走!”蕭千絕雙目之中滿是淚水,一聲悲吼,劃破夜空,在蕭天部族地上空久久回『蕩』。
所有族人的眼中同樣含著淚水,朝著部落的大門緩緩走去,他們走的很慢,想再看一眼這個生養自己的族地。
這裡曾經留下自己的腳印,這裡曾經是自己和愛人幽會的地方,這裡曾經成功聚環,這裡曾經歡聲笑語,這裡曾經篝火熊熊,這裡曾經……
不過,所有的曾經都變為遙不可及,漸行漸遠,八大部族之一的蕭天部徹底失去人氣,只剩下滿目瘡痍,在月光之下透著濃濃的哀傷。
族人們互相攙扶著,哭聲陣陣,他們三步一回首,不斷回望自己的家園,眼中滿是不捨,沒人願意背棄自己的家園,漂泊他鄉,大約都是被『逼』上了絕路,絕路是坎坷的,但不得不咬著牙、忍著辱往前走,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也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
“爹爹,我們還會回來嗎?”蕭翎趴在蕭霆的肩膀上,睫『毛』上掛著淚珠,她望著距自己越來越遠的族地,低聲問道。
蕭霆渾身一僵,停住腳步,轉身回望蕭天部,眼神之中充滿不甘與屈辱,半晌之後,他『摸』了蕭翎的腦袋,道:“會的,我們一定會回來的!”說完他望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蕭權,轉身邁步繼續前行。
蕭權和蕭千絕並排站在不遠處的高地上,面無表情的望著族地,族地還是族地,是那麼的近,卻又是那麼的遠,半晌之後,蕭權打破了沉默,道:“阿翁,沒了族地,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蕭千絕低頭望著形若長龍的隊伍,眼神之中『露』出了從來不曾出現過的『迷』茫,許久之後,才緩緩道:“先去洛天部吧,唇寒齒亡,我想洛天神會明白的,至於往後的路,就交給你了,阿翁老了,是時候歇歇了。”
說完,蕭千絕緩緩走下高地,融入到隊伍中去,曾經挺拔的身姿,在這一刻竟顯得有些佝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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