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淺的一笑,俯首流筆,專於作文。周圍的光、無聲、人皆照在心中,卻過而無痕,知而不滯,心無掛礙!只是精神、唯有精神,自由歡脫,似越過兩千五百年之歲月橫亙,超脫了時間之不可能,於古之聖賢,墨之聖人交織、遨遊、暢想於時、空之外。
筆尖的字,肆意的流淌……她寫了一頁、又一頁,在第八頁的中途,終於寫到了尾聲。她寫:我的精神跨過了兩千五百年的橫亙與你凝眸,你赤足墨首堅定的行於前途,所有的困難、橫亙都無法讓你停留,這便是最好的載道。
你我的相視已是第二次,上一次你行在路上,這一次你依舊行在路上。你的堅定就像花崗岩一樣,哪怕粉身碎骨,也依舊是花崗岩的硬。我讀過你的弟子,最後一支弟子在楚國共死之時的對話――
我們死了,墨家就絕了,不可以啊。
不,我們赴死,是義;不死,就不再是墨者了,和談墨家?只有我們的行為符合墨家的道義,那我們的墨家精神才能真的不絕。
……
她寫的,是“孟勝殉城”的故事中,弟子徐弱與孟勝的對話。對話原本是文言的,她記不得,但大致的意思,以及其中蘊含的東西,她卻記得。此刻,她便用白話,將那兩句話寫了下來――
人都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青山”在世人看來,無外乎性命。可在墨家看來,卻是“精神”。人的生命,會有終點,唯有精神,才可以不死!所以,他們可以死,但精神必須要留下!
一個人的命,可以活多長?科學研究說是一百五左右,這是一個極限。
一種精神可以存在多久?但有一代、一代的人延續、踐行,就永存於世。
這是一種精神的永生。
精神不死!
在文章的最後,暖暖寫下了八個字:
載道之行,死而不亡。
“死而不亡”者,壽――壽便是精神的長存。人會死,但精神卻可以延續。只要載道的器不消亡,道又怎麼會消亡呢?道,由人的德行承載,當人的德行中,具備了信義,贊同並踐行某種理念的時候,這種理念便是器的靈魂。
她畫出了最後一筆的句號。句號圓的不見瑕疵,幾是完美。然後,她就感覺整個人一陣無力――她的力氣,都被這一篇文章抽乾了。
一陣虛汗,忽的自她身上湧出,溼透了全身。
“書包給媽媽……”
蘇倚起身,過去。一伸手抓住書包,挎在右肩膀上,左手扶住暖暖,將人扶著站起來,再手臂一環,便摟住暖暖的腰臀,將人抱起來,顛了一下,讓暖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輕聲道:“來,摟著媽媽的脖子……”轉而對監考的二人說:“真不好意思,讓你們等了這麼久。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先走了……”
曹魏起身,站的很直,道:“您慢走!”蘇倚點點頭,抱著暖暖出去。而後便聽得考場裡,曹魏收拾卷子的聲音,又有邀請金老師的話傳出來:“小霜,時間不早了,等送了卷子後,不如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這不好吧……”金老師――金小霜似乎有些猶豫。
“什麼不好,挺好的,就這麼定了……這麼晚了,你回家還要自己做飯多麻煩!再說了,明兒學生們是放假了,可咱們還要上班呢。遠的不說了,這些卷子……”要將這些卷子批改完,是一件不小的工作。
“媽媽……”
暖暖被蘇倚抱著下樓,出了教學樓,雖然無人看見,可也一陣臉紅。一個十二歲的大姑娘,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還要媽媽抱著……她將頭埋在媽媽的肩頭,看朝著周圍看的勇氣都沒有!
走了一會兒,聽媽媽說“上車了”。暖暖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到了停車場,小姨的車亮著燈,就停在那裡。
車裡的駕駛、副駕駛上,則分別坐著小姨、任姐姐……
暖暖訝:“小姨,任姐姐,你們都來了?”
“喲,小媳婦這是咋了?”
任紅梅一隻胳膊放在車窗上,探出頭挑眉笑她。暖暖臉紅的不好意思看人,繼續低頭裝鴕鳥。蘇倚說:“考試太累,有些脫力了……倒是這一次作文考試的題目,咱們家寶貝倒是真的‘文以載道’了……紅梅,開下後門。”
“砰――”
任紅梅一探手,胳膊扭了個怪異的姿勢,手一轉把握住門把手,一擰一拉。她的動作極其彆扭,很難發力,可就本人而言,卻無難度――縱使難以發力,可那力氣也要比普通人來的大許多……
“哎……上車!”
蘇倚一矮,將暖暖送進車裡,剛好保持著坐姿,一抽手,正好坐在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