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來,白花花的月光灑滿了屋子,他起身裹上黑色沖鋒衣,將帽子撩起來罩在頭上,出門前看了一眼趴在桌邊的人,還是沒叫他。
孫晉陽站在樹下,正對著畫室的門口,周身籠在黑暗裡,再加上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幾乎隱形。
等了將近兩個鐘頭,李天越出來了,四外打量,警惕的走上了旁邊的輔路,沒幾盞路燈,有大段的黑暗,又因為路窄,進不了車,在這個點兒,行人更少,一路上都沒遇上一個人,李天越走進了不遠處的小區側門。
孫晉陽遠遠看著,避免被發現,不敢跟的太緊,暗暗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許是老天照顧,他無聲扯動嘴角,冷笑著。
之後的一段時間,孫晉陽白天去看唐苑,可每次去,唐苑都光著腳坐在飄窗邊上,愣愣的發呆,無聲流淚。
孫晉陽坐在旁邊陪她說話,她也很少回答,只是巴巴的看他,每當這個時候,孫晉陽都會摸著她愈發細軟的頭發,苦澀強笑。
孫晉陽陪她待到下午,起身準備離開,“我明天再來看你。”嘴唇輕輕的碰了碰她的額頭,“乖。”
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一道柔柔細細的女聲,“孫晉陽你知道嗎?我都想死了,洗澡的時候我想割腕的,可我好怕,我不敢。”說著說著她就低聲哭起來,嘟囔著說:“我不敢,我好怕疼。”
孫晉陽背對著她,用力閉了閉眼,壓下眼底的潮熱,回身走過去抱她,雙臂牢牢橫在她的腰間,沉聲道:“苑苑,我只有你了,我媽走了,我真的只有你了,你捨得不要我嗎?”
唐苑哭得渾身顫抖,哪怕心裡有無數的捨不得要說,可卻一句都沒說出來,她真的怕,她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深夜,孫晉陽照常出門,不成想張赫忽然醒了,看著他問:“你戴帽子幹什麼?”
“有事兒。”
“什麼事?”說著張赫已經穿好了鞋子,從他自己買的行軍床邊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
張赫心裡已經明白了一二,“向東和我說過,怕你沖動,你是要去找那個人吧?”
孫晉陽沒回答,只看了他一眼。
“其實我前幾天起夜就發現你沒在,你要做什麼我和你一起去,相互照應。”
兩人藏在孫晉陽前幾天選好的一個地方,是個死角,沒燈光,最適合下手,張赫出門前找了一個編織袋,“像電視劇裡面那樣套住他的頭,他就看不到我們了。”
李天越基本都是十一點前後回家,今天兩人等了好久,卻還沒看到人,“你確定他這個點兒出現?”
“我跟了他十多天。”
張赫重新看向小路,自言自語:“點兒這麼背,今天改時間了?”
還沒說完,人就出現了,穿著西裝革履,看著倒也是一幅正人君子的樣子,可是誰又知道這光鮮的皮囊下是多麼骯髒的靈魂。
張赫憤憤的說:“媽的,穿的人模狗樣,盡做他媽惡心事兒。”
孫晉陽一句話沒說,眼睛幽黑,沉沉的盯著那人,攥緊拳頭,指甲陷進面板,胸膛劇烈震蕩,雖然面不改色,但卻早已滿腔怒火。
待人走近,孫晉陽立馬竄了出去,一腳踹到他的腰上,李天越都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摔倒在地,張赫手腳靈活的給他套上編織袋,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不超過半分鐘。
孫晉陽對著地上死狗一樣的人一頓亂踹,那人一開始還嗷嗷的死命亂叫,慢慢的聲音就低了下去,孫晉陽踹一腳他喊一聲,張赫在旁邊看的樂呵,就差拍手叫好了。
孫晉陽越打越狠,眸子裡都冒著火光,專往要命的地方踹,張赫怕真鬧出人命,急忙去拉孫晉陽,低聲說:“夠了,別鬧大。”
孫晉陽避開他,一腳踹向那人的腿間,李天越尖叫一聲,立刻噤了聲。
張赫將孫晉陽推開,俯下身子,朝那人的脖子上摸了摸,經脈還在跳動,這才鬆了一口氣。
回去的路上,孫晉陽買了一提啤酒,兩人坐在桌邊靜靜的喝著,許是內心鬱結,沒喝多少孫晉陽就醉了,肆意大哭,涕泗橫流,脆弱的像個孩子,話也多了,“她和我說想死了,她差點兒就死了。”
哭著哭著又笑了,“你知道嗎?她一直都很可愛,嗯,很可愛,很單純,愛和我嘮嘮叨叨的說話,可是現在呢,我陪她坐一下午,她幾乎沒說什麼話。”
他說了很多,幾乎講了全部,從認識到現在,最後趴在桌邊睡著了。
張赫其實不太懂,他從沒覺得有哪個女人是不一樣,對他來說也就是那麼一個作用而已。
看著孫晉陽傷心難過的樣子,他竟然還有幾分羨慕,這應該才是正常人的感情吧,他好像從來沒有正常過,感情都比別人淡,怪不得以前村子裡人人都叫他狗雜種,他自嘲的笑了笑。
唐苑爺爺和大伯雖然表面沒說什麼,但都在背後暗暗的使勁兒,他們做了能做的一切。
之後再次開庭,唐苑沒有出席,是唐庭多次讓律師溝通才達成的結果,他怕唐苑再次受到傷害,這段時間他查了很多的相關書籍和國外的案例,發現應當進行隔離處理,不然會對受害者造成二次傷害。
這就完全能解釋通了,自上次開庭結束後,唐苑這段時間幾乎難以入睡,即便睡著,也很快就會渾身汗濕,身體痙攣,哭著醒來,許芩整夜守著她,孫晉陽白天也一直陪著她。
有時候唐庭也覺得很茫然,這個小堂妹,從小就是肉嘟嘟的,此刻卻瘦的顴骨凸起,眼睛都顯得大了幾分。
孫晉陽陪唐苑在家等結果,兩人拉上窗簾,靠在一起,坐在臥室的地上,看那年很火的一個電影―《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