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苑的臉色十分難看,秀氣的眉頭皺著,肩膀收攏,整個人縮成一團,盡量拉開和身後人的距離。
李天越好似渾然不知,仍舊貼著她的後背,從她細白的手指間抽出黑色炭筆,在原本的素描上塗塗改改,炭筆和畫紙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此刻在唐苑聽來,這聲音異常的刺耳。
好一會兒,他才直起身子,目光卻仍然鎖著唐苑,一隻手按在她的肩頭,輕捏了一下,“只有聽老師的話,才能畫好,才能考上好的大學,是吧?”
唐苑不回答,低著頭,炭筆已經回到指間,但她的身子還在微微顫抖,緊緊攥著小拳頭,像要把筆都掰折了。
待李天越出了畫室,唐苑一把扯掉貼在畫板上的素描,撕的粉碎,心裡的那份惡心才緩解了不少,然後趕忙收拾好東西,離開了畫室。
唐苑一路小跑,直到看不到畫室才停下,還急促的喘著氣,眼淚就噼裡啪啦的落了下來,她又用手背抹掉,可眼淚一直在流,怎麼都擦不幹淨,雖然心裡想著又沒什麼大事,但就是覺得委屈的厲害。
到家時將近晚上八點,她一進門便聞到空氣中氤氳著一股子甜味兒,心知是母親回來了。
許女士見她進門,溫柔的說:“苑苑快過來,媽媽煮了你最喜歡的酒釀圓子。”
唐苑看了她一眼,緩緩搖頭,“我不想吃,先回房間了。”
許女士覺得奇怪,從沒見過唐苑這個樣子,她一直是乖順聽話的,什麼時候都笑吟吟,雖然性子軟了些,喜愛哭,卻從不會耍小性子。今天連酒釀圓子都不吃了,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許女士推開唐苑臥室的門,看見她蓋著被子躺在床上,大眼睛空洞無神,目光也沒有焦點,身子縮成小小一團,心疼極了。走過去坐在床邊,輕拍著她的背,“我們苑苑是不舒服還是不開心?和媽媽說說。”
唐苑先是搖頭,又頓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媽媽,我能不學畫畫了嗎?我畫不好。”
“是因為這個啊。”
她點頭。
“苑苑不要灰心,畢竟畫畫也不是一個一蹴而就的事情,要慢慢來,現在離藝考還有很長時間,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練習,媽媽相信你一定可以畫好的。”
唐苑沒辦法接話,因為事實就是這樣的,良久才說:“媽媽,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許女士打電話給唐苑父親,“老公,苑苑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說不想畫畫了,整個人很沮喪。”
“就是你把她給慣的,遇到一點兒小困難就想放棄。”
唐苑在黑暗裡一直睜著眼,其實毫無睡意,腦子裡一團亂,什麼都想不明白。
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意外震動起來,在黑夜裡閃爍,她探著身子拿過來,按下接聽,還沒開口,鼻子已經酸了,大顆大顆的掉淚珠子,小聲啜泣。
孫晉陽站在公用電話前,一時也不知道怎麼開口,聽著她微弱的哭泣聲,心裡更煩躁的厲害,“哭什麼?”
唐苑:“孫晉陽,你回來好不好?”
她已經哭的渾身顫抖,聲音說不出的可憐。
孫晉陽抬高聲音,“唐苑,你以為我不想回去嗎?但我他媽不能回去,你明不明白,”他嗤笑一聲,“也對,你怎麼會明白,你從小什麼都有,還需要爭取什麼。”
唐苑被他嚇的一愣,然後委屈巴巴的說:“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你不告訴我,我怎麼會懂。”
“告訴?什麼都需要我告訴是嗎?”沒聽到她的聲音,他也不知是哪來的怒意,“真他媽煩,你他媽知不知道我也很累,還得天天順著你的心,哭哭哭,除了哭你還會什麼。”
唐苑盡力壓抑著哭聲,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想的……”
孫晉陽此時覺得她的哭聲尤為刺耳,一氣之下摔了電話。
離開公用電話亭,孫晉陽沿馬路牙子走著,慢慢紅了眼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覺得心裡難受的厲害,想著她一個人偷悄悄的哭,心裡就揪的難受。
這幾天在夜色,沒人願意叫他,紅姐讓他多笑笑,可他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