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小池覺得自己還有話要說,但是話到嘴邊,自己又忘記內容,便任由聞人不休在朦朧的白霧中消失。
閉上雙眼,關小池又想起在墓中發生的一切,阮飛塵前後的表現....她霍然睜開眼,也許從無麵人體內出來的時候,阮飛塵的身體正被元瀟支配。
她能分得出來元瀟和阮飛塵的不同,與自己同床共枕的是阮飛塵,那麼陪自己練武的就是元瀟。
她不是沒想過為何阮飛塵有時候會做出不像他自己的舉動,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元瀟會在他體內。
藥房內充斥著藥汁苦澀的味道,關小池的嗅覺卻如同被麻痺,對這樣讓人難以忍受的味道失去知覺。
只是她的心卻如同被剜去一塊那般抽痛,這個傷口日後若是不去觸碰,也許她會裝作忘記,但若是刻意去注意它,她便會渾身戰慄。
她的痛是因為一個對自己很好的人被自己無情地拒絕與傷害。這樣的事實無法挽回,但也讓關小池無法忘懷。
門被叩響時,關小池還在發愣,直到那個讓她淚如泉湧的聲音響起,她才猛然從藥桶中站起身。
“小池?”阮飛塵一襲白衣站在門口,因為遭了雨淋,墨發未幹,他也懶得用內力烘幹,開啟門就看見關小池從扶著藥桶邊緣走出藥桶。
“飛塵....我....”關小池濕漉漉的眼睛很無助地望著霧氣中的阮飛塵,不受控制地撲向他嚎啕大哭。
“別哭了。”阮飛塵抱起關小池,想將她放回藥桶:“小池,你身體狀況很糟,不要任性。”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全然不像關小池第一次與他相見時那般神采奕奕。
“飛塵,你找到解藥了嗎?”關小池抬頭,手撫上阮飛塵的臉,關切問道:“服解藥了嗎?還有救嗎?”哭腔讓阮飛塵心裡一疼。
“找到了找到了,好了好了別哭了。”他手忙腳亂地哄著關小池,心跟著一起疼。
關小池抱著阮飛塵,手指緊緊扣著他的後背:“還好你沒事....”她遇到的人,遇到過她的人,已經走的太多了,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
“別松開我。”關小池急道,她怕,每一次長眠都會有人默默離開自己,聞人不休將她放入藥桶中時,她就知道自己其實還沒痊癒,還有可能要睡很久。
而體內的困獸正在蘇醒,睏意也正在滋長。
“小池,不會的。”阮飛塵心疼地回應關小池的緊抱,安慰道:“我不會離開,我等你醒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關小池哭著,泣不成聲:“如果我醒不來了,你也不要離開。”
“不會醒不來。”阮飛塵抹掉關小池臉上的淚水:“別哭了小池,聽話。”
藥桶裡藥汁的配方有催眠的草藥,關小池和阮飛塵都心知肚明,此番就是為了讓小池處於一個最佳接受治療的狀態為她治病。
“小池。”元瀟一走,阮飛塵體內的蠱毒就有蘇醒的跡象,加上他在墓中與無麵人殊死一搏,此刻全憑強撐才能這樣氣息平穩地與關小池說話:“等你醒來,我們去救岳父。”
關小池笑罵:“臉皮厚!”雖然她知道阮飛塵是在安慰自己,但心裡還是有些高興。
“是真的。”阮飛塵懶洋洋地垂著眼眸,溫柔地用手指梳理著關小池柔順的長發:“八抬大轎把你娶走好不好?”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關小池破涕為笑,松開掛在阮飛塵後頸處的手臂:“你別走。”
“不會的。”阮飛塵心痛地避開關小池的眼神,將她抱回藥桶,他身上的白衣已經沾染上大片藥漬,就好似衣服上被潑墨出一幅山水畫。
關小池滿足地最後看了一眼阮飛塵被白霧遮掩的臉,正因為有白霧的遮掩,她沒能看見阮飛塵額頭處豆大的汗水以及發紫的嘴唇。
“小池,保重。”這是關小池掉入夢境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那一刻她甜蜜的心泉像被投入一包苦瓜粉,難言的苦澀在她的不可置信下蔓延開來。
你要相信阮飛塵不會騙你。他會等你醒來。
阮飛塵知道她已經進入睡眠狀態,鬆了一口氣,而伴隨這一口氣噴湧而出的是一大口發烏的鮮血。
他掏出一塊手帕捂住嘴,想將發脹發熱胸腔裡的血液堵在體內。
但接連不斷的咳嗽聲讓他頭暈眼花,阮飛塵控制不住地開始咳血,流鼻血。
必須離開這裡。
阮飛塵最後看了一眼關小池,跌跌撞撞地離開藥方,顫抖著合上門,前腳剛走入下坡,右腿膝蓋一軟,腳踝便失去支點,他整個人都撲向地面。
“飛塵!!!”
迎面走向藥房的聞人不休驚撥出聲,任由手中的藥罐掉在地面。
“飛塵,醒醒!”聞人不休拍著阮飛塵蒼白的臉,饒是救人無數的他這次也束手無策。無論如何呼喚,阮飛塵始終緊閉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