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濕的空氣讓布魯克斯變得粘膩不堪,細如牛氓的微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元瀟裹著不合時宜的英式厚冬大衣淋雨走在街上,被冷硬的空氣壓得有些透不過氣。因為是陰天,城市中的一切都被染上一層如煙迷濛的鐵灰色,他眼中的景象有些朦朧,並且灰撲撲的讓人生厭。
這樣的天氣已經持續了一整天,所以元瀟無法準確判斷時間。但是他時刻都能感受到氣溫的變化。
現在是晚秋,最低溫度也不過10度左右,他卻莫名覺得寒冷。出門時他記得穿上大衣,卻忘記帶那上把老舊的黑傘。
為什麼在雨天出門?元瀟在心裡發問,沒有留神腳下的路,靴跟踩在水窪中,水珠摻著泥點濺起落在他的衣擺處。
過了卡斯大橋就不會這麼冷了,元瀟沒有理會大衣上的汙漬,加快了步速。
這樣獨處的安靜被橫沖直撞的身影打破,元瀟剛穿過漫長無比的拱形大橋便遇到一個熱鬧的家夥。
“先生,來份報紙吧!”飛奔而來的報童擋住元瀟的路,穩當停在高大男人面前後,他抬頭露出被貝雷帽帽簷遮擋的小臉,瞪著明亮澄淨的眼睛毫無畏懼地與元瀟對視。
“謝謝,不需要。”元瀟掃了一眼男孩兒破洞的背帶褲後,言行不一地從口袋裡掏出幾個硬幣。
這麼冷的天他卻只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老舊襯衫和一條布滿補丁的背帶褲,連一件擋風的外套都沒有。
元瀟動了惻隱之心,一份報紙多少錢?鬼才知道。他在布魯克斯已經住了十幾年,但仍未學會使用這個國家的貨幣。他很富有,是鎮子上有名的鑽石王老五,所以不缺這幾個便士,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大發慈悲多塞一些錢給這個小鬼,但是他想起接下來要做的事便私心留了幾個硬幣。
“謝謝先生!這是您的報紙”男孩兒興奮地咧開嘴,露出有些參差不齊的牙齒:“上帝保佑您!”他將便士小心翼翼放進自己的大口袋,又仔細抽出一份被捲成筒狀的的報紙塞進元瀟手中。
元瀟冰涼的手指因為有大衣口袋的保護沒有被雨水打濕,同樣的,他感覺到這份報紙也是幹燥並且幹淨的。
“為什麼不打傘呢?報紙不會被淋濕嗎?”元瀟的如墨長發在來來往往的黃頭發人群中格外顯眼。他不想像怪物似的被人打量,將男孩兒拉至一家麵包店的雨棚下。
“哦先生,不會淋濕的。”像被野狼生擒的小兔子,男孩兒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卻忘記抽回被緊握的手。
麵包店正對廣場大鐘,此刻大鐘時針指向八,分針指向六。已經辰時了。大鐘鐘面玻璃被雨水沖刷的幹幹淨淨,卻因水漬的滯留而模糊不清。
元瀟抬眼看向陰雲密佈的天空,心裡盤算著時間,他要在半個時辰內趕到古堡。如果誤了時辰,他可能會錯過某個人的轉世。
“你叫什麼?”麵包店玻璃門因為客人的進出被開開合合多次,不斷發出刺耳的聲音,香甜的氣味充斥在略顯尷尬的二人中間。
“法爾”男孩兒害怕自己的聲音被周圍的嘈雜聲淹沒,特地仰頭對著元瀟慢吞吞地吐出音節。
元瀟收回目光低頭看向法爾,清冷的眸子定定注視著身邊的人,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還未蒸發的雨水順著發絲劃過他的面頰,勾勒出他稜角分明的輪廓,最後滴落在地。
法爾的目光追隨著那滴雨水,想象著與眼前這位英俊又神秘的先生親密接觸的是自己,而不是那滴水珠。
心猛然漏跳一拍,法爾白皙的臉蛋兒染上一層紅暈,額前因沾染雨水凝在一起的碎發及時地擋住他眼中的閃躲與羞怯。
不想放開了....元瀟細細摩挲著法爾布滿凍瘡卻意外暖和的小手,將法爾的每一個表情變化收在眼底,神色自若地追問道:“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今天的報紙歸我了。”
“不、不用先生。”法爾受寵若驚地想要拒絕,卻被元瀟猛然擁入懷中,隨之而來的是身後的一聲巨響。
他幾乎停止了呼吸,嗅著元瀟身上的香氣,身子微微顫抖,像一隻受驚的小貓兒。
“好了。”元瀟松開懷中的人,蹲下身子,安慰著上下撫弄著法爾的後背。
“謝謝、謝謝先生。”手仍舊緊抓著元瀟的前襟,法爾回頭看向不堪重負已然倒地的臨時存貨櫃,心有餘悸地喘著氣。
與此同時,元瀟的視線自那變形的存貨櫃轉移到了法爾的領口,隨即身子一僵。
“小鬼,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這樣的細微變化轉瞬即逝,元瀟鎮靜下來,嚴肅問道。
“卡斯街139號。”
卡斯街139號。元瀟不由分說地將法爾抗在肩上,離開了麵包店。轉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