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都監相公不住地喚武松進後堂與酒與食,放他穿房入戶,把做親人一般看待,又叫裁縫與武松徹裡徹外做秋衣。
武松見了,也自歡喜,心內尋思道:“難得這個都監相公一力要抬舉我。自從到這裡住了,寸步不離,又沒工夫去快活林與施恩說話。雖是他頻頻使人來相看我,多管是不能勾入宅裡來。”
武松自從在張都監宅裡,相公見愛。
安千諾看武松這般沒有警惕心,不覺有些擔心。
但人有些公事來央浼他的,武松對都監相公說了,無有不依。
外人俱送些金銀、財帛、緞匹等件。
武松買個柳藤箱子,把這送的東西都鎖在裡面。
時光迅速,卻早又是八月中秋。
當時張都監向後堂深處鴛鴦樓下安排筵宴,慶賞中秋,叫喚武松和安千諾到裡面飲酒。
武松見夫人宅眷都在席上,吃了一杯,便待轉身出來。
安千諾倒無妨,只是坐著。
張都監喚住武松問道:“你那裡去?”
武松答道:“恩相在上,夫人宅眷在此飲宴,小人理合迴避。”
張都監大笑道:“差了,我敬你是個義士,特地請將你來一處飲酒,如自家一般,何故卻要回避?”
便教坐了。
武松道:“小人是個囚徒,如何敢與恩相坐地?”
張都監道:“義士,你如何見外?此間又無外人,便坐不妨。”
武松三回五次,謙讓告辭,張都監那裡肯放,定要武松一處坐地。
武松只得唱個無禮喏,遠遠地斜著身坐下。
張都監著丫嬛、養娘斟酒相勸。
一杯兩盞,看看飲過五七杯酒,張都監叫抬上果桌飲酒,又進了一兩套食,次說些閑話,問了些槍法。
張都監道:“大丈夫飲酒,何用小杯!”
叫取大銀賞鐘斟酒與義士吃。連珠箭勸了武松幾鐘。
看看月明光彩,照入東窗。
武松吃的半醉,卻都忘了禮數,只顧痛飲。
張都監叫喚一個心愛的養娘,叫做玉蘭,出來唱曲。
安千諾倒酒,一面喝一面看那玉蘭,臉如蓮萼,唇似櫻桃。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
那張都監指著玉蘭道:“這裡別無外人,只有我心腹之人武都頭在此,還有這位林教頭。你可唱個中秋對月時景的曲兒,教我們聽則個。”
玉蘭執著象板,向前各道個萬福,頓開喉嚨,唱一隻東坡學士中秋《水調歌》,唱道是: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高卷珠簾,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常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這玉蘭唱罷,放下象板,又各道了一個萬福,立在一邊。
安千諾點頭,“此曲甚好。”
張都監又道:“玉蘭,你可把一巡酒。”
這玉蘭應了,便拿了一副勸盤,丫嬛斟酒,先遞了相公,次勸了夫人,第三便勸武松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