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帶上行枷,看剮了王婆,有那原舊的上鄰姚二郎將變賣傢俬什物的銀兩交付與武松收受,作別自回去了,當廳押了文帖,著兩個防送公人領了,解赴孟州交割。
府尹發落已了。
安千諾也退下了。
武松與兩個防送公人上路,有那原跟的土兵付與了行李,亦回本縣去了。
武松自和兩個公人離了東平府,迤邐取路投孟州來。
安千諾又跟在後面。
那兩個公人知道武松是個好漢,一路只是小心伏侍他,不敢輕慢他。
武松見他兩個小心,也不和他計較,包裹裡有的是金銀,但過村坊鋪店,便買酒買肉和他兩個公人吃。
武松自從三月初頭殺了人,坐了兩個月監房,如今來到孟州路上,正是六月前後,炎炎火日當天,爍石流金之際,只得趕早涼而行。
安千諾長嘆,“又是半年風光。”
約莫也行了二十多天,來到一條大路,四個人已到嶺上,卻是巳牌時分。
武松道:“你們且休坐了,趕下嶺去,尋些酒肉吃。”
兩個公人道:“也說得是。”
四個人奔過嶺來,只一望時,見遠遠地土坡下約有數間草房,傍著溪邊柳樹上挑出個酒簾兒。
武松見了,指道:“那裡不有個酒店!”
安千諾心一擰,莫不是又有好漢!
四個人奔下嶺來,山岡邊見個樵夫挑一擔柴過去。
武松叫道:“漢子,借問這裡叫做甚麼去處?”
樵夫道:“這嶺是孟州道。嶺前面大樹林邊便是有名的十字坡。”
武松問了,自和兩個公人一直奔到十字坡邊看時,為頭一株大樹,四五個人抱不住,上面都是枯藤纏著。
看看抹過大樹邊,早望見一個酒店,門前窗檻邊坐著一個婦人。
見武松同兩個公人來到門前,那婦人便走起身來迎接,下面系一條鮮紅生絹裙,搽一臉胭脂鉛粉,敞開胸脯,露出桃紅紗主腰,上面一色金紐。
她說道:“客官,歇腳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點心時,好大饅頭!”
兩個公人和武松入到裡面,安千諾看了一會,才進去。
一副柏木桌凳座頭上,兩個公人倚了棍棒,解下那纏袋,上下肩坐了。
武松先把脊背上包裹解下來放在桌子上,解了腰間搭膊,脫下布衫。
兩個公人道:“這裡又沒人看見,我們擔些利害,且與你除了這枷,快活吃兩碗酒。”
便與武松揭了封皮,除下枷來,放在桌子底下,都脫了上半截衣裳,搭在一邊窗檻上。
那婦人笑容可掬道:“客官,打多少酒?”
武松道:“不要問多少,只顧燙來。肉便切三五斤來。一發算錢還你。”
那婦人道:“也有好大饅頭。”
武松道:“也把三二十個來做點心。”
安千諾坐下,看那婦人,難道她是母夜叉孫二孃?
那婦人嘻嘻地笑著入裡面托出一大桶酒來,放下三隻大碗,三雙箸,切出兩盤肉來,一連篩了四五巡酒,去灶上取一籠饅頭來放在桌子上。
兩個公人拿起來便吃。
武松取一個拍開看了,叫道:“灑家,這饅頭是人肉的,是狗肉的?”
那婦人嘻嘻笑道:“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蕩蕩乾坤,那裡有人肉的饅頭,狗肉的滋味。我家饅頭積祖是黃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