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淮南王陣地對岸,皇營。
蘇亦清在大帳內悠閑飲茶,已將盔甲脫去,橫躺在毛氈鋪好的長椅上,任外頭訓兵練兵的聲音震天震地也無動於衷。
抬頭望了一眼在長桌前認真思索的林承辛,蘇亦清叼起一顆果脯,繼續躺回長椅上。
來邊關已經十幾日了,每日武將楊武帶兵訓兵,完全不屑於跟他們兩討論兵事。蘇亦清睜眸望著黃白色的帳頂,有些頭疼,這楊武作戰經驗豐富,還是武將世家出身,自古文武兩相立,楊武年紀又大上他們許多,對於太子將兵權全權交給林承辛,他從京都不滿到現在。
若是這次剿逆凱旋,功勞人人有份,若是失敗,林承辛首背罪責,屆時林府受難,那富可敵城的家財就都充了國庫了。
太子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林承辛站在長桌旁,皺眉執筆在地圖上圈劃著,左手捧著一本兵書,地圖上插滿了小旗幟,每一條兵路都梳理得明明白白井井有條。
他已想到一條極佳的進攻路線,淮南王營帳背靠長山,靠著這座山提供備用物資,同樣身後已無退路,若是前方被圍困,唯有往山上撤退,太子的十萬大軍足夠鎖山,來一個甕中捉鼈。
所以現下的難題,是如何將他們逼上長山。
林承辛輕輕甩了一下有些發昏的腦袋,最近總是心裡莫名悶燥,仿似有一條線牽扯著,他闔眸潤了潤眼,但願只是自己多想了。
繼續低頭研究著地圖,大帳外滿身大汗的楊武走了進來,把手上的長矛往兵架子上用力一擲,動靜大得哐當作響,蘇亦清瞄了一眼,看他面色青紫,頗有些不高興。
又不知道作什麼妖了。
幾下把厚重的盔甲脫下往長椅上拋去,楊武看了一眼仍舊低頭看著兵書的林承辛,從他進來就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心裡的鬱火更加茂盛,幾步走到案幾旁猛灌了幾口茶。
蘇亦清從長椅上起身,含著果脯笑道:“楊將軍為何如此悶悶不樂?”
楊武瞪他一眼,這人成日笑掛嘴邊,說話圓潤剔透,心裡不知道在琢磨著什麼心計壞水呢,他嘴笨不討喜,就更不願與這些玩弄嘴皮子筆杆子的文弱公子相處。
也不知道太子怎麼想的,竟然讓他們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統領大軍。
莫名其妙被瞪的蘇亦清笑著無視,楊武用袖子抹了一把汗:“悶什麼樂,老子沒有!”
看他訓兵訓得大動肝火,蘇亦清懶得往槍口上撞,躺下拿了本兵書翻看著,楊武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打仗!不是過家家!那可是要死人的!
對這邊的動靜置若罔聞,林承辛順著路線發現了用特殊符號勾畫的一處,他皺眉思考無果,抬頭望向正生氣大口悶茶的楊武,喚道:“楊將軍,這處三角標記是什麼地方?”
楊武心中嗤笑一聲,連圖示都不認得帶兵打什麼仗,不屑的走上前去,林承辛給他騰出一方位置,楊武趾高氣揚的站定,順著那節修長的手指望去,擺在桌面上的地圖已被標註解析的透徹,每一條路都齊整明白。
看了一眼林承辛左手上捧著的兵書,還有桌上摞得高高一層的書卷,心裡有些驚訝。活絡了一下頸脖,楊武看了一眼圖上的三角標記,位於一塊茂密的樹林中,本以為只是隨便的一處水塘,仔細一看這附近無人無村,樹林裡怎會多出一塊水塘呢。
“這是水塘嗎?”林承辛見他半天沒答上來,疑惑問道。
楊武被問得啞口無言,地圖是讓地形官去繪的,他成日訓兵哪有時間去勘探地形啊,他支支吾吾道:“應該是吧。”
“此處若是水塘,出征前進路線就無需繞過它,能夠省下不少腳程。”林承辛用狼毫標註上,語氣雲淡風輕:“若是沼澤之類的濕地,踏進去就出不來了。”
楊武也是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他有些頭疼,陷入沼澤地,還沒有打仗直接就損了兵力,到時候還打個鬼的仗,楊武有些發虛,不敢作聲。
“現在我親自去檢視,楊將軍就在軍營裡訓兵罷。”林承辛將那一處圈劃出來,離大帳還有三四公裡遠,是戰事前進的路線,得確保萬無一失,他放下手中的兵書,披上軍甲就出了大帳。
楊武怔楞的站在大案前,如今的少年郎君都如此雷厲風行的嗎?
躺著把兵書看完的蘇亦清,看他這副模樣有些發笑,起身把楊武的盔甲撈起,放進他手裡:“楊將軍,您還是好好訓兵罷。”
臨近邊關,四周荒無人煙,林承辛手握著佩劍,穿梭在那片樹林裡,這裡極易隱蔽,若是能夠佔據有利地形,提早設好埋伏,定讓敵軍無法掙脫。
順著地圖遁入一條林道,走了近半個時辰,就尋到了那處三角標註的地方。果不其然有異於尋常樹林,腳下的土泥有些松軟,稍稍往下陷,林承辛頓住了腳,望了眼前一大片平整帶些水窪的地,彎腰撿了一塊石子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