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以南是一條環城老河,河域寬廣水有三丈深,每年到了雨季汛期,從河流源頭往南的溪流雨水都會順著彙入,年複一年,水勢湍急洶湧,是利是弊一時無法權衡。
要是想往南做些小生意,以及過河探親,必經之路就是環城橋,這座老橋一百多年的歷史,來往經商過河都要途徑,是襄州座標性的建築,已融入州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存在。
三人來到環城河旁,環城橋旁已經駐守了不少官兵,也有不少想要過橋被攔住繞道的州民,一時也聚了不少人。
“這不讓人過河也不是什麼辦法啊。”寧辛安望著眼前有些怨氣的州民們,大雨不少被迫停業無收了幾日,如今好不容易雨歇過河開業,鎖橋這不就是斷他們生路嗎。
一路隨著來的蘇亦清四處打量,倒也沒說些什麼,比自己想象中要嚴重些許,橋基處的裂痕肉眼清晰可見,這湍急的水勢繼續這樣沖擊下去,不出幾日就要崩塌了。
前頭守城的兵首,是這幾日與林承辛交接的衙差,見他又來視察,便上前來請示:“林公子。”
“前方何事?”
“有州民要過橋做買賣,對鎖橋頗有意見。”衙差有些無奈,為了百姓周全這是保全之舉,卻又斷了州民生路,起爭執是難免的。
望向遠處聚集在一塊的州民,都是挑擔提籃,裡頭都是些新鮮蔬菜瓜果,還有些稀奇小玩意兒,就是要到臨鎮擺攤養家餬口的。
吩咐衙差些注意事項,寧辛安四處打量著,河水已經沒上了堤壩的第五條線,重修的河壩已經比前幾年高上許多,水患真是一個隱疾。
腳下都是泥濘一片,沾染的鞋邊有些黃泥,若是腳下稍有不慎,就會順著河壩滾進湍急的河水中。寧辛安探頭想往前看看橋基的裂痕,入眼的河水夾雜著泥沙,泛著土黃。
手臂被身後的人抓住,寧辛安回頭,是蘇亦清。他臉上是溫潤的笑,抓住她的手臂沒有松開:“腳下濕滑,莫要掉下去了。”
“多謝提醒。”寧辛安退回安全區域,蘇亦清握著她的手臂仍舊沒松開,她皺眉的望他一眼,他怔楞一下隨即松開,臉上還掛著笑:“冒犯了。”
“無妨。”
在一旁吩咐衙差的林承辛皺眉看他們一眼,注意到蘇亦清奇怪的舉動,他喚道:“哥哥過來。”
小心避開腳下的黃泥,寧辛安走來:“怎麼了?”
林承辛翻看著衙差交上來的文卷,他輕柔道:“無事,待在我身邊就好。”
“......”
蘇亦清在堤壩旁望著不遠處的兩人,神情有些凝重,手上的纖細觸感清晰的告訴他,這寧辛安不對勁。
尋常男子過了而冠之年,哪怕是再病弱纖瘦,手臂粗細都會有所不同。寧辛安手臂,握起來完全沒感受到男子有力的筋道,過於纖瘦無力,異於尋常男子。
望著不遠處形影不離的兩人,蘇亦清若有所思。
衙差認真聽著林承辛一條條的吩咐,對於這個從京都回來的小郎君,他們一向是服從的,冷靜鎮定做事井井有條,有一種無法抗拒的魄力。
寧辛安在一旁默默聽著,側頭看著身旁的林承辛手持著文卷,有條不紊的陳列著,她看得有些怔神。
從什麼時候起,那個跟在她身後的小兒已然成長為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郎君,甚至能夠從容的面對一切的艱難。她望著他的側顏,有稜有角的下頜線如精雕細琢一般,又細致又剛韌。
外人或許不知道,覺得他能夠有如今的地位,是他天生會投得好人家的緣故,在背地裡豔羨又刻薄的批判。一直在他身邊,她知道他流浪時無依無靠的艱難,知道他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面。柔弱的,堅強的,被困難打倒之後沮喪頹廢的,之後又不容抗拒的魄力的……所有所有。
回了林府並沒有讓他的路變得順暢,外界的鄙夷,家族的質疑,還有林府所有人的高期盼,都是壓在他身上的一座座山,屆時他才剛滿十七。
她看著他,從路邊被人遺棄的石子,被歲月打磨光亮,自身的拋光鑽研,成就瞭如今一顆別人可望不可及的寶石,獨自在一片藍天下散發尖銳的魄力。
不遠處引起了騷動,寧辛安循聲望去,幾名大漢硬要過河,已經從口角紛爭演變成上手打人,鎖橋衙差們拔刀對立。
“林公子,在下先過去了。”
林承辛點頭應許。
在堤壩旁沉思的蘇亦清也被不遠處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寧辛安想要湊上前去看熱鬧,被林承辛一把攔住:“人多手雜,怕傷了你。”
“無妨。”寧辛安湊了上去,林承辛無奈的跟上,以防那些大漢誤傷了她。
帶頭強行過河的是三位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壯漢,正不依不撓的強行進入鎖鏈圈,衙差苦言相勸不聽,已經開始交手了。
林承辛看著眼前的紛爭,不發一言。他沒有官職與許可權,對於這些橫民,他一向不多幹預。
三個大漢是真的壯實,在衙差面前一站硬生生高出了一個頭,五大三粗的十分唬人,一群衙差攔在前方對比得像是一窩鵪鶉,毫無招架之力。
為首的大漢顯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態度十分狂妄:“就你們幾個還想攔老子?老子一拳能抗你們兩。”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壯漢樂呵呵的譏笑。
面對挑釁,衙差們亦是憤怒,三個大漢硬要過橋,甚至開始動起手來,以恐誤傷了旁邊的州民。
在一旁的寧辛安見這三個大漢越看越眼熟,皺眉打量了許久,被官差包圍得看不太真切,想要更靠近些,被一側的林承辛攔住:“哥哥上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