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存不再是問題的時候,人們才會發現生活的問題。
空下來的時候,療養院寂靜無聲。我一絲絲捋過這些年來細碎斑駁的日子,驚訝的發現,我愛上的是一個如此神秘的人,他從沒說過自己的情史,像是永遠不會戀愛一樣,以至於能和他在一起我就要喜極而泣了。
如果不是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到了我手機上,我甚至不知道,他也曾有過愛人。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和醫生一樣溫和,她沒說髒話,也沒有借機諷刺我一下,只是平靜的,禮貌的,跟我說:“你好,請問你是江醫生的朋友嗎?請讓他記得把他的東西從我家帶走。”
我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祥的預感,問:“你是哪位?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女人頓了頓,說:“我是他一個…朋友,以前在他手機裡看到的。”
什麼朋友能讓他把東西落在別人家裡,什麼朋友能有機會翻他的手機。我寧願自己是個傻子,也不至於沉
“我現在聯系不到他,如果你能聯絡到,麻煩通知他一聲,讓他過來一趟。”
“我不認識他,你打錯了。”我硬邦邦的說了句,然後面無表情的掛了電話,如果有什麼東西能形容我現在的感受,那就是如鯁在喉。
這一點都不公平,明明是朝夕相處的人,我的全部事情,喜怒哀樂你都能看在眼裡,我卻除了你這個人之外,對你的朋友,或者女…朋友一無所知。
或許在我懷著不軌之心,意圖獨佔這個男人,與其分享我的後半生的時候,他正與另一個女人纏綿悱惻,而我就像個傻逼一樣,為那點他施捨給我的愛感恩戴德。
我覺得心裡亂極了。
醫生的腳步聲還是那麼穩健,“噠噠噠”的皮鞋釦在地板上,總是能令我無比雀躍。
但此刻我突然有些恐慌。
“洋洋,今天天氣很好,公園的桃花開了,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醫生蹲下身來,把我的頭發攏到腦後,溫柔的說,聲音裡還含著笑。
我卻一點也笑不出,“不了吧,你有事去忙吧,我想去的話自己可以去的。”
“今天的工作差不多都做完了,剛剛接完最後一個諮詢電話,我也沒什麼事了,我們一起吧。”
“江醫生?”
剛說完,身後就響起了護士小林的聲音。
“進來一個電話,是個女人,說是您的朋友,打到內線來了,你過來接一下吧。”
是剛剛那個女人嗎?
我沉默的聽著醫生跟我告別,房間裡陡然又剩下我一個人。
我的心也像被鑿了一塊兒,還沒有人教會我如何去化解嫉妒,還沒有人教會我如何讓自己的愛人對自己毫無保留。慾望這個東西真的太可怕了,一旦有了一點點慾望,得到滿足後就會想要更多。醫生總是說愛是孤獨延伸出的慾望,我卻總覺得,是慾望讓人變得孤獨。
時間太難捱了,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血液裡淌過,抿了抿唇,真的決定自己出門走走。
“嗨,明先生,你這是要去哪兒,要不要我幫你?”
我擺擺手拒絕了門口保安的幫助,大概是之前偷偷走過一次,他們有些警惕。我說:“沒關系,我就去公園走一走,一會兒就回來。”
一個人出來其實挺麻煩的,這也是我平時出門,身邊總要有人跟著的原因。盲道總是走著走著就中斷了,導盲杖畢竟沒有人來的貼心。我伸手一摸,摸到了一臺車的把手。心下不禁有些煩躁,這麼多的地方屬於那些健康的人,為什麼偏偏要還要佔用我這唯一的一條路。
我拐了個彎往前走,汽車駛過的鳴笛聲嚇得我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