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巖峰,宗主弟子居住的峰頭上。
柳釋看著眼前這人泫然若泣,眉目含情的樣子,明明是和那時一樣的動作,一樣的神情,不知為何他心底竟生出了一絲煩躁。
他皺起英挺的眉峰:“應霜平,你哭些什麼?”
應霜平聞言,趕緊擦了擦清秀面頰上的淚水,眼中卻是微波蕩漾的濕潤模樣,語氣微微有些哽咽道:“柳大哥……我,我沒哭……”
若是五十年前,見著應霜平這樣,柳釋只會覺得心疼,覺得他心軟膽怯,定是受了委屈,恨不能立刻替他找回公道。然而為何,現在自己心底除了煩躁,竟然還有些說不清楚道不明的厭惡。
不應該。
柳釋作為曾與孟亦相交百年的至交好友,對當初那事愧疚的很。
當時應霜平的身體狀況,若是未有元嬰續命,輕則失去修為,重則殞命。
柳釋心悅應霜平,知道他天資平平,但是堅韌刻苦,最是看重自己的修為。相對的,應霜平的心性也較軟弱可憐,怕是受不住此番磋磨境遇。
所以自己不能讓他出事。
而反觀好友孟亦,若是沒了修為,卻因著心性堅定,依舊可以活的極好,且總會有人罩著他,他們日後也會為他找到修補元嬰之法。
因此,柳釋心中對於好友格外愧疚自責,想要補償於孟亦,甚至已經與應霜平斷了聯系,卻又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若果再來一次,那事也是不得不做。
愧疚不等於後悔。
緣著這些因由,柳釋一度以為自己對應霜平情意深重,難以自拔,才會連摯友都不顧。
既然如此,那麼與應霜平再相遇,自己的心情不該是思慮掛念與心緒難平嗎,這股不耐和厭煩又是從何而來?
未等柳釋自己想個明白,就聽應霜平忍著哭腔道:“柳大哥,我們已是五十年不見。這些年,我日夜牽掛你,也日夜因那事對師兄感到歉惋。如今,我們終於再見,柳大哥見面的第一句話便質問我是否截了這些年來你送於孟師兄的禮物……難不成,我在你眼中,就是這般不堪的人?”
柳釋聞言,這才想起自己來找應霜平的目的,是為詢問自己寄於柏函的禮物一事。
此刻,應霜平提起這一茬,柳釋更加煩悶:“你說你不知,那這五十年來,我每年遣人往九曲峰送的東西,都憑空消失了不成?”
“東西消失不見,說不定另有緣由,我已有數年未見過你,也未見過孟師兄,柳大哥,你怎麼會毫無緣由地懷疑到我身上?”應霜平說著,眉目間盡是愁緒和哀然,“柳大哥以前明明說過,你什麼時候,都是信任我的。”
柳釋聞此,眉頭皺的更深,確實,自己曾說過這話。
然而,在先前看到舊友冷然雙眸,聽他淡聲說從未收過自己東西的時候,自己心中只剩下了滿然驚愕。
他神情恍然離開了九曲峰,在山腳下與宿歌打了一架,再回過神來,將鴻衍宗中的人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立刻懷疑是不是應霜平攔截了自己送來的東西。
這種懷疑來的毫無徵兆,且如此篤定,令他在想到的瞬間,便馬不停蹄尋到了應霜平,見面就是一番不含情面的厲聲質問。
這種篤定的質疑,令柳釋自己都懷疑,從前對應霜平的愛慕,是否只是一場夢境,否則曾經那種願意相信和珍惜守護的感覺,怎麼會如此不真實,彷彿從未發生過。
見柳釋神情動搖,應霜平狀似詢問道:“會不會,是師兄他自己……”
“不可能!”柳釋蹙眉,言語斷然,厲聲道,“柏函生性明朗,一身浩然,絕不會如你想的那般做事。”
應霜平還想說什麼,卻被柳釋揮手打斷:“既然你說不知,我且信你一次。”
說著,便要轉身禦風離去。
應霜平急忙道:“柳大哥不多留片刻?”
柳釋未回答,靈氣運轉間攜雷帶火,轉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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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殿內。
宿歌沒有再壓抑心底魔障,起身走出了冰室。
剛剛,薇羅仙子寄來傳音紙鶴,讓他速速過去一趟,有關於散源長老壽辰的事情需要交代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