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宿歌腦海中再度浮現孟亦曾經熱忱欽慕的眼光與如今淡漠疏遠的雙眸,孟亦這兩種截然不同又一樣好看的神情交替出現在自己眼前,令宿歌心中劃過一絲不可知的輕顫。
薇羅仙子變幻出蠶絲羅扇,纖手執著輕輕扇了扇:“為師大抵知曉五十年前發生之事,也知曉孟亦曾經待你是真。正因如此,我這幾日才會令你接送於他,徒兒,為師不清楚你對那應霜平的好感到了什麼地步,但是你若是想尋一位道侶共度一生,為師更看好孟亦。”
宿歌聞言,心底微動。
薇羅仙子又道:“孟亦丹田中元嬰缺失,靈根卻未毀,這修真界天材地寶無數,未嘗沒有能重鑄丹田元嬰的神藥。若你有此意,為師自然幫你尋來,為他修補身子。須知,修仙此路危機四伏困難重重,你若是真想尋個相伴畢生的道侶,在為師看來,無論是於天資還是於品性,更甚至於從姿容樣貌而言,孟亦此人都要比應霜平好了不止千倍萬倍。”
宿歌不語,他為人情感寡淡,對應霜平的觀感不過平平,與路人無疑。
當年只不過看應霜平整日裡都乖巧聽話地跟在孟亦屁股後頭,總是趕也趕不走,後來不知為何她他突然開始追逐自己,又要跟在自己身後。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宿歌任由其突然對自己的追逐,順其自然地放縱他跟在自己身邊,不驅趕,卻並不放在心上。
如此一來,便使得宗門上下許多弟子都開始傳說他對應霜平另眼相看。
至於五十年前宿歌為何要對孟亦那般做為,不過是他欠了那玄溫宗主一份人情,玄溫要以此事為抵,他便可有可無地幫那人一齊擒住了孟亦。
思緒回轉,宿歌頭腦清醒道:“師尊不必費心,弟子沒有尋找道侶的想法。在弟子看來,修真之路困難重重,道侶不過是累贅罷了,更何況應霜平這等資質低下之人。”
“你這貶低應霜平的話,在為師面前說說也就算了,莫讓要宗主聽了去,他最是喜愛他這名關門弟子,連相伴數百年的孟亦都……總之,你若是想要尋找道侶,”薇羅仙子頓了頓,這才繼續道,“為師看好孟亦。你或許不知,此前孟亦對你,確實是真心相待。”
對於薇羅仙子一番話,宿歌並未放在心上。
恰在此時,靈芮房間的門開啟,孟亦神情淡漠,面色蒼白走了出來:“好了,治療結束,靈芮不日便將清醒。”
薇羅仙子聞言,問道:“我們可否進去一看。”
“自然,”孟亦不卑不亢,神情自若,“請隨我來。”
說完,他便轉身兀自進入屋內。
看著他的背影,宿歌倏而想起剛剛薇羅仙子的話語,轉而他又想起孟亦如今冷清憊懶的神情,忽然憶起孟亦不止失了元嬰,也曾被……剜了心。
這世上是有重鑄丹田元嬰的神藥,可是,哪裡又有補心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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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靈芮尚在昏睡。
她唇上青白之色消失,面色也不再蒼白如紙,沉睡中眉頭舒展開來,看起來狀態良好。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宿歌總覺得孟亦看向靈芮的眼神中有不易察覺的些許柔意,那是五十年前孟亦眼中經常有的神色,卻是五十年後重遇他第一次在孟亦眼中看到。
孟亦對薇羅仙子道:“靈芮三日內便可清醒,之後多加休養便是。”
大抵是對孟亦十分看好惋惜的緣故,薇羅仙子態度親和:“辛苦你了。”
孟亦搖首:“靈芮畢竟曾是我師妹。”
一個“曾”字,便道出了他此刻本心,他早已不再當自己是宗主玄溫之徒。
交代完靈芮的事,孟亦朝著薇羅仙子微微拱手:“薇羅長老,孟某身子不好,今日便先行告退了。”
薇羅仙子搖搖羅扇,啪的一聲合上:“九曲峰離丹巖峰相去甚遠,讓宿歌送你一程罷。”
孟亦推拒:“不必勞煩,今日孟某要先去別處一趟,不直接回峰。”
宿歌聞言,漠聲道:“既然不必,那就算了。”
端的是冷傲漠然。
對於他的態度,孟亦不甚在意,他自若從容,將該有的禮數行完,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薇羅仙子目送孟亦遠去的身影,扭頭看向宿歌,最後只能嘆息道:“為師只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弟子從不做讓自己的後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