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湖不解其意, 乖乖地從懷中拿出【醉琉璃】,交到了沈無心手中。
玉石通體晶瑩圓潤,流光溢彩,淡藍色的光芒微弱地閃耀著,奇怪的是,到了沈無心的手中,玉石卻沒有像那天在鳳星文手中一般變了顏色。
“看來, 當日【醉琉璃】中帶有靈力的說法居然是真的。”沈無心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
楚歌探著腦袋瞧了瞧,抬眼問道:“你身體可有不適?”
沈無心搖了搖頭:“這玉不認我。”
鳳星文搖著摺扇,淡淡道:“那日我拿著它時, 卻能覺出有一股氣息往我體內沖撞,只是我沒有武功,也不敢接受這靈力。如今看來,它選人倒是毫無章法嗎?”
訝異的神色在沈無心臉上一瞬即逝, 他攥緊玉,將那淡藍藏於手中, 看向葉湖:“你想見你的親生父親嗎?”
葉湖的面色一瞬滯住了。
她本能的反應,是望向葉鴻福。
無論如何,葉鴻福也養了她二十年,縱使她心中再如何怨, 但那人確實是如同父親一般的存在,這些年一直小心地將她捧在手心,當掌上明珠一般對待,雖然她從未給過他好臉色。
葉鴻福神色痛苦, 盡量使自己平靜道:“你若想去,便去吧。從前我不讓你下山,如今你長大了,可以去外界闖一闖,看看讓你親生爹孃心馳神往的江湖是什麼樣的。”
葉湖一瞬間覺得,她面前這個人老了。
他是落花門的門主,是江湖上有赫赫聲名的人,可從來對待親近的人都是此種態度,你可以放心在外面闖蕩,而我會一直在家裡等著你。
葉湖兩膝一彎,撲通跪在了地上,她從未跪過他,只因從很小的時候,看到了母親留下的信件,私心裡就不再認為他是自己的父親,也不再對他有敬佩和尊重,她重重往地上磕了一個響頭,頭埋得極低,看不見表情,只有低沉的聲音悠悠傳出:“父親,湖兒不孝。等一切結束了,我再回來看您。”
十幾年來,她未在喊過他父親,而如今這久別重逢的一聲父親,居然是道別之言。
她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議事堂。楚歌幾人緊隨其後,向葉鴻福道了別,匆匆離去。
葉鴻福心底一瞬的動容,眼眶隨之濕潤了。看著遠去的女兒,想起她小時候小小軟軟的,總會纏在他膝頭,拉著他的袖口吵著鬧著要他講故事,那時的天倫之樂以為便是永恆,可一開始就是他錯了。
……
落花門外,青子卵石鋪成蜿蜒小路,夏日裡茂密的樹林搭出一片片乘涼的綠蔭,楚歌挑了涼快的一處,從樹上摘了一朵碩大的葉子,叉著腰扇著臉上的汗,沈無心摸狗頭似的,默了摸楚歌的腦袋,語氣極是寵溺:“你就不能有點大人樣。”
楚歌給他做了個鬼臉,不滿道:“我熱還不能扇扇麼,我又不跟星文似的有扇子。”
被突然提到的鳳星文一愣,停下手中搖來晃去的摺扇,一合,遞給楚歌:“要不你用我的。”
沈無心道:“別理他,他這是撒嬌讓我給他買扇子呢。”
鳳星文聳聳肩,極其不理解這兩口子詭異的相處方式,只好繼續自己扇了起來,還不忘照顧一下身旁的葉湖。
葉湖臉色凝重,從方才出來一直未說話,靜靜地坐在路邊,環抱著雙腿,好似沒有靈魂一般,整個人空空的。
楚歌看葉湖這幅模樣,不敢再跟沈無心嬉皮笑臉,試探道:“葉湖,你還好麼?你真的要跟我們下山嗎?”
葉湖茫然地抬起頭,許是初聽到真相,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如今做什麼都是慢吞吞,反應慢半拍似的,她點點頭,聲音似蚊子哼哼似的:“你們會嫌棄我嗎?”
“不會。”還未等楚歌開口,沈無心突然接話。在場的所有人中,或許他才是最能理解她的那個人,兩人命運波折,似有牽絲線一般糾葛,說到底,都是被那幢舊事害慘了的可憐人,他難得對除了楚歌的人露出關心的意思,此時卻安慰她道:“我想,你父親也會很想見你,但是他如今不比從前了,可能……會讓你失望。”
“我不怕失望。”葉湖殷切地看著他,“我總歸是要替我母親完成再見他一面的心願的。”
沈無心沉思片刻,半晌,他才說:“好,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
“見完他之後,把【醉琉璃】給我。”沈無心平靜地看著她,他心中始終記得,楚歌一直在追尋此物,雖然不知道他用來做什麼,但是既然他想要,他就會幫他拿到。他也相信,葉湖會答應的。
果然,葉湖猶豫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畢竟睹物思人,若是人尋到了,物也不顯得那麼重要了。
鳳星文笑道:“既然如此,我也隨你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