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錚且因早年戎馬倥傯,避免不了一身舊傷病痛,年過五旬後愈發體力不強。
前年又添了風溼的新毛病,疼起來連床都下不了,故朝中一應大小事宜大多丟給太子處理,著他監國。
俞成靖年輕氣正盛,頗為上進勤政,遞上來的奏疏幾乎都要親自過目。
皇帝知道後特賜了他八顆夜明珠,以便他天晚處理公務。
安士海從望舒宮送完東西回來後,照例陪太子公務。
他靜悄悄地剪了一圈兒蠟燭芯子,又擺手示意小太監們將擦拭好的夜明珠都捧出來擺放好。
“安士海,你是河南人吧?”
俞成靖閱完一冊奏疏後沉默了半晌問道。
“是,殿下好記性,奴才是七歲時老家遭了洪災,一路乞討上京,後來進宮做了內監。”
太子又問他,“你們老家同姓婚嫁的人多嗎?”
“官府又是如何處置他們的?”
安士海一笑,答道:“窮人嫁娶難,再挑揀姓氏豈不是難上加難。”
“怕惹事的人家一般就是將男方或女方過繼改姓,或說兼祧兩姓,官府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奴才所知,一些講究的讀書人家也不能完全避免。”
太子繼續問,“官員同姓嫁娶你可聽聞過?”
安士海能得皇帝垂青,將他派給太子駕前侍奉,且又得太子喜歡,令貼身侍奉,自然是謹慎聰穎之人。
他聞此話鋒,略笑一下,回答道:“奴才那會兒還小,知道的也少。”
“不過奴才倒想起一個陳年故事來。”
安士海講道:“這起案子是早些年京中的。”
“一個人,他有個姨娘與之同姓,後來他被仇家以納同姓妾為由告到官府去,告他通姦罪。”
“大人升堂一審,他便喊冤。”
“原來這個姨娘是正妻帶來的陪嫁丫鬟,因總無子嗣,正妻便做主先令女使做通房,產下子嗣後又給了個名分。”
“家中都叫她貴兒,沒人知曉她本家姓甚。”
“後來大人又將貴兒宣上堂去,一問才知道,貴兒輾轉養父母家、三任主家,自己早都不知道該姓什麼了。”
“最後大人也沒法判,只能無罪釋放,不了了之。”
俞成靖不是突發奇想去問安士海這個問題,而是看到了參戶部侍郎馮經綸納同姓妾室的奏疏。
聽罷,他苦笑一聲說:“窮人活命且難,還管姓不姓的。”
只是俞成靖還沒預料到,這道奏疏將掀起一場巨瀾,改變了局面,改變了許多人。
……
俞成靖看到奏疏後也有些為難,這樣的官司很容易引起輿情,看似簡單,實則最難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