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嗣搬到恣意園也半年有餘,因當時有個租客相中了春風別苑,他便騰房子挪到此處借居。
這恣意園要比春風別苑更大,風格文雅,悠謐安靜。
聽這園子裡的管事說,當初俞珩也在這裡閉門讀過書。
可能是因為園子太大,租金也貴,與長寧府其他幾個別苑相比,反而不好往外租。
這個時節桂花都開始落了,白色的花瓣被昨夜第一場秋雨打的零落滿地。
不過都是些品相不好的桂花,那些穗子大,又白又幹淨的桂花早就被園子裡的婆子們摘下,做成一頓頓餐飯進了肚子。
徐文嗣看著那些沒有被擇中的,只能凋落成泥的花瓣,一聲聲地嘆息。
他不是悲秋,而是睹物傷己。
鄉試已放榜,徐文嗣未能中舉。
雖然俞珩和徐慕歡都寬慰他,勸解說‘這是第一次應試,且他年紀尚小,鄉試數次不中的人亦如過江之鯽,與其懊惱倒不如用功苦讀,待開科再考。’
可徐文嗣還是心情鬱郁。
尤其見了這些被挑揀剩下,無人理睬、任由凋零的桂花,更是聯想到了並未被擇中的自己。
“小爺,外頭有個人想求見郎君李兆廷。”
徐文嗣一愣,他並不認識一個叫李兆廷的人。
“你去問問管家,看看園中是不是有位李郎君。”
“我問過了,他說沒有這麼一個人,管家怕是小爺的熟人,才讓我來問。”
徐文嗣雖不認識這個李兆廷,但他不敢貿然回絕,畢竟他借住王府的園子,若是這個李兆廷之前也住在這,或是王爺的友人親戚,貿然答覆反倒誤事。
徐文嗣思量會子,打算親自出去見訪客。
門外來尋李兆廷的是個書生,看年紀要比徐文嗣大好幾歲,幞頭青衫,教養斯文。
兩人見禮後,那書生問道:“您可是李郎君。”
“哦,在下姓徐,借住此處,敢問郎君尊姓,不知來此找李郎君所為何事?”
“不敢稱尊,鄙姓談,單名一個茂字,字子為。”
他從懷中取出一本‘論鹽雜說’的手抄書。
奉上說:“我近來得了這個手抄本,奈何只出了上冊,遲遲未見下冊,我去書局拜訪幾次未有所獲,後來掌櫃見我心誠,說手抄者是李兆廷李郎君,他在書局留的地址便是此地。”
“恕在下唐突拜訪求見李郎君,如果李郎君不打算抄錄下冊出售,可否容我自己抄錄?”
徐文嗣看了眼抄錄本,如實答道:“李兆廷我確實不認識,但這本雜說的正版我倒是有。”
這本雜說是江南一位退休的官員隱去姓名後所著,他做過巡鹽御史數十載,算是嘔心之作了。
其中的觀點振聾發聵,文辭揚葩振藻,行文流暢。
後來作者又怕其中言論得罪朝中某些權貴,並未同意刊印出售,只一些手抄本在好友、門徒中流傳了一陣子。
再後來連手抄本也見不到了。
徐文嗣手裡這本雜說是父親徐喬夫給他的,讓他學其文章的精妙之處。
他從明州上京來一直都帶在身邊,愛不釋手。
“那可否借閱?”
談子為形容激動,忙拜道:“我絕不帶走,只借一隅抄錄下冊就行,還望小郎君成全。”
借閱抄錄倒也沒什麼,但下冊確實不在恣意園內,前一陣子四姐姐來探望自己,上下冊都被她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