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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樹最近格外意氣風發。
蘭亭苑是專門闢出的世子居所,向來獨立存在。但因謝嘉樹尚未娶親,故而這裡的陳設、裝飾,一向是靖安侯夫人在操持,他從不在意。
但自從得了定親的準信,謝嘉樹就開始坐立不安,總覺得蘭亭苑風格太過單調、冷清,不符合黛玉的喜好。
於是這幾日,他遣人重新粉刷牆壁、廊柱,連紗窗都更換了顏色,整個蘭亭苑一下子色彩鮮明起來。之後,他又讓人尋了些佳木和花卉,將蘭亭苑佈置成綠草如茵,花木蔥蘢的模樣。
靖安侯夫人也不幹涉他,只是見了他,總要含笑睇望他,令謝嘉樹每每心生窘迫。
謝嘉樹曾想過在古代戀愛是什麼情形,然而,真正與黛玉定情後,兩人卻並不方便見面,只能時常透過傳音戒指,聊以慰藉思念之情。
經常的,他們摒退下人,隔著空間,各自做著自己事,時不時交談幾句。
黛玉開始覺得和謝嘉樹交流是一件令人心生愉悅的事。
謝嘉樹並非話多的人,但他卻永遠充滿耐心地傾聽她的想法。而且,他似乎對任何領域都有涉獵,總能引起她的談興,令她暢所欲言。
他理解她的想法,不論她說什麼,他總是充滿包容,不會取笑她。
時間平穩地過渡到十二月,天越來越冷。
黛玉每日待在暖融融的室內,執書靜靜閱覽,有時點評幾句,謝嘉樹都認真地給出回應,一切顯得悠遠又安寧。
黛玉望著外面大雪紛紛揚揚,大地被覆蓋成一片白茫茫雪景,不由心中升起幾分擔憂:“你在宮中當值,每日停留於室外,會不會很冷?”
謝嘉樹雖喜歡她的關懷,卻不想令她擔憂,輕聲哄道:“我有靈氣護體,不會有事的。”
轉而與她說起別的:“西北王再過半旬就該抵達京城了,到時候恐怕京中會有變動……”
……
年關將近時,賈母微恙。
賈敏去榮國府探望母親。她一進屋,就見母親躺在榻上,半靠著軟枕,面容有幾分憔悴。
賈敏幾步上前,半坐在榻邊,握著賈母的手,滿面擔憂:“母親,您怎麼樣了?太醫如何說?”
賈母反握住賈敏的手,笑著安慰她:“沒事,沒事。”
賈敏望著母親滿頭的銀絲,心中生出幾分難過。她在榻邊坐下,陪著賈母敘起話來。
掐絲琺琅裡點了薰香,一股若有似無的玉蘭香氣飄散在空氣中。屋裡靜悄悄的,只聞母女二人輕聲的交談。
賈母委婉地提起自己的目的:“……玉兒過了年就該及笄了,也該說人家了,不知你與姑爺可有了章程?”
賈敏何等聰慧,立刻聽出母親的弦外之音。
她輕輕倚在賈母懷裡,面容有幾分黯然,語氣卻透著輕快:“已經說了人家,正好碰上國喪,我也不好說出去,母親可要保密呢。”
賈母身體一僵。她抱著難得露出小女兒態的賈敏,輕輕撫著她的背,心卻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沉默了片刻,賈母才喃喃道:“是哪一家?怎麼這樣快,你們回京,也不過三、四個月吧。”
賈敏笑起來:“是靖安侯府的世子。靖安侯與我們家老爺有些交情,就提了這門親事。謝世子我見過的,當得起年少有為四個字了……”
賈母心中一陣發堵,冷淡的面容襯的眼尾的皺紋愈發明顯。
屋中一陣沉默,賈敏面上笑容漸漸僵硬:“母親,你會怪我嗎?”
賈母輕輕搖頭,安撫般地拍了拍賈敏的背。
許久,她才嘆了口氣:“母親也不瞞你了。寶玉口口聲聲要出家,是我用替他聘玉兒安撫住的。可惜,他終究沒有這個福分……”
在靖安侯世子和賈寶玉之間作出取捨,就是她如何偏心,又如何敢出口要求女兒悔婚?
賈母遲疑了下,終是道:“玉兒是我的親外孫女,無論如何,我也只盼她過的好。謝世子我有耳聞過,聽說是個極好的孩子……”
賈敏含著淚,輕輕喚了一聲:“母親。”
賈母就長長地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