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入了冬。
林黛玉陪弟弟喝了藥,哄他重新睡下,才回了房間。
她最近開始學工筆畫,母親親自為她畫了一幅九九消寒圖。畫上是層層疊疊的寒梅,一共八十一朵,很有些意趣,用來給她練上色,每天塗一朵,塗完正好立春。
黛玉立在畫前,卻遲遲沒有落筆。她近日心緒不寧,就怕毀了一幅好畫,浪費了母親的心意。
在母親眼中,不管女紅、廚藝抑或是讀書,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她彷彿樣樣涉獵,且樣樣做的不錯,卻並不與之較勁,每每做起來,總是開心而輕快。
黛玉從前同晚晴一起時,見她將學習當成了必須要做成的事,苦大仇深的模樣。可她再看母親,讀書作畫就像在賞花喝茶,閑適優雅,讓看的人也會非常舒服。
母親就告訴她,又不靠它謀生,不過是讓日子過的更有趣些罷了。
黛玉深以為然。她啟蒙後,也繼承了這樣的品格。因此,察覺自己心境不對,黛玉也不強求,索性將筆擱置了。
弟弟起初只是受了涼,有些風寒,但病情卻反反複複,拖了兩月也不見好。前些時日病情更是突然加重,讓黛玉也憂心忡忡起來。
這幾日府中格外沉悶,連家中下僕做事都輕手輕腳,生怕犯了什麼錯,被發落了。
黛玉不自覺將黃符掏了出來,放在手心摩挲。自從被謝嘉樹所救,她就不由自主將他當成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仙,遇到難題就要想到他。
不知道小哥哥在做什麼呢?黛玉一時有些為難,父親告訴她靖安侯府連辦了兩場喪事,小哥哥應該是顧不上她了,讓她莫要去打擾他。
之前她聯系小哥哥,小哥哥也確實沒有回應。
心中不由湧上一絲委屈。
正在這時,手心傳來一陣熱感,黛玉睜大眼睛瞧去,瞬間眉目舒展,嘴角彎起。
她不知不覺已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彷彿撥雲見日,連日的陰霾盡皆褪去。
“你這幾日可好?修煉可有遇到問題?”熟悉的稚嫩嗓音,熟悉的說話風格,卻彷彿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很好。就是弟弟一直不好。”黛玉想到弟弟,不由又有些沮喪。她慢慢說起家中的近況和父母親的憂心,問道:“小哥哥是仙人,能不能告訴我,弟弟怎麼才能好呀?”
謝嘉樹一怔。對方天真卻充滿信賴的話語讓他心中一緊,不忍讓她失望。可他並不是真正的仙人,並不能包治百病。
猶豫一番後,謝嘉樹開始沐浴、焚香,慎之又慎地畫了一道健康符後,又細細思索起京中有哪些名醫。
最後,謝嘉樹去尋祖父,說起與林如海在茗香山結緣及其幼子病重之事。
“嘉樹是有了個忘年交啊。”靖安侯面對長孫,表情不由舒緩了幾分。
“相識一場,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靖安侯定定看著長孫。這也是他選擇謝嘉樹繼承侯府的原因。侯府如今已足夠煊赫,謝嘉樹性情寬和,適合守成。
次子若是也有這一份憐憫之心該有多好。靖安侯嘆了口氣,遞了名帖進太醫院。
……
靖安侯府連辦兩場喪事,有心人不禁暗自嘀咕起來。
知道一些內情的衛平驚駭不已,開始擔心自己會被滅口。但他本就是一個賭徒,非但沒有遠走高飛,還讓手下幾個地痞盯緊魯陽侯府大門,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稟報於他。
他則去了京城最繁華的茶樓,靜靜地喝著茶,聽了半天家長裡短。
謝清朗死後,他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接下來幾天,他藉口失意,趁機與故舊袍澤們流連在戲班子、青樓等處,抒發憤懣之情,很是糜爛地過了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