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死,常望宇心想,他怎麼覺得藥效還沒過。
真正到了草長鶯飛的時節,空氣裡都是濃鬱的青草香,清甜清甜的。晏若愚時常牽著常望宇出去走,在草坪上和他鬧著玩,然後靠在他肩上畫畫、做設計。
常望宇的視力恢複了。
他看向晏若愚的時候,晏若愚並沒有發現他能看見,大概是因為他看得太用力。
晏若愚把新買的香水百合湊在他面前,“這個香味要更重一點。你要是覺得味道沖,就告訴我放遠點,嗯?”晏若愚說著又笑,“哎你今天求生欲很強誒,我走哪你就往哪看。這是不對滴知道嗎?”
晏若愚眼裡的愉悅像隨著三月桃風漾滿屋子,笑聲與風鈴聲夾雜在一起,“雖然你看不見,但這樣盯著女生是看很不禮貌嘚。”
她有點調皮地強調了那個“嘚”。
常望宇心裡閃過一點憂傷。
這些日子,他都快習慣了。她事無巨細細致入微,一如既往溫柔體貼,明明那麼親密了,卻為什麼又總讓他感受到疏離——她提到禮貌,如果是戀人之間,又哪有禮貌一說?
可她這話說的沒有絲毫刻意,能看得出來她就是隨意一說,屬於“沒錯我就是這麼覺得”的行列,而且心情也是真的很好。
他有點沮喪,這個人怎麼就段位這麼高報複心那麼強,怎麼就能讓他感覺他們從未在一起,怎麼就能讓他像當初暗戀一樣時刻陷在甜蜜的煩惱裡糾結!
她到底喜不喜歡我,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到底會不會繼續喜歡我……
當初逞哪門子英雄要提分手!就應該告訴她我賴定你了我就是瞎一輩子你也得跟我一輩子!常望宇心裡還是有點委屈,本來被車撞瞎就夠可憐的了,他一個歌手嗓子又啞了,有點小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再說了,就算提分手也是因為喜歡她不想耽誤她,至於嗎?至於嗎!
“別看了,你這眼神都快把我戳穿了,”晏若愚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問你也半天不回話。既然能看見了,就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吧。這麼久不見光,不疼麼。”
“疼,”常望宇閉上眼,眼睛被光線刺得生疼,其實很想裝看不見的,如果複明就要分手的話,一直看不見也……沒什麼。
晏若愚給常家打了電話。這段時間一直是晏若愚在醫院陪著人,和常譯夫妻也熟絡起來。晏若愚性格上沒什麼太大的缺點,又是連姜祈都能友好相處的人,也算入了姜禕這正牌婆婆的法眼。不過常譯夫妻現在也拿不準晏若愚的態度,又因為晏桓名聲在外,他們對晏若愚既親近,又客氣。
“跟你說說最近的輿論走向,”晏若愚閑著也是閑著,“望眉接受過一次採訪,大概意思是說你視力聲帶都有損傷,《穿》的其餘幾首歌會盡快上線,也算是全了歌迷的念想。但你究竟能不能複出、具體什麼時間,還要看恢複狀況。”她跟護士姐姐學了幾手按摩,手下繃著勁兒,“網民都是牆頭草,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現在全世界都站在你這邊討伐狗仔黃牛私生飯呢。順便,由於影響太過惡劣,引起了廣大人民群眾對過度關注藝人私生活的討論……嗯,總之呢,我覺得以後你要是公開戀情婚訊大概不會太難,先提前恭喜啦。”
常望宇:“你——”
“嗯?”晏若愚看他,“對了,慕斯收到你的禮物了,她很開心。”人肉事件給她帶來了很大傷害,但她也因此和定下婚約的那個人互相瞭解,目前進展很好。
“我……”常望宇睜開眼,目光灼灼地看她,“是不是你說完這些,等我哥和望眉來了,就打算回去上學,徹底跟我斷?”
晏若愚輕笑了聲,點頭,“師兄聰明。”
從前常望宇最喜歡聽她叫“師兄”,在一起之前是親近,在一起之後是情調,現在……
常望宇話音都帶著火燒火燎的急,“若愚,你是不是還氣我說分手的事?”
晏若愚聞言又搖頭,“氣倒談不上。不過,我不太喜歡糾纏,既然你提了分手,那就沒有個我上趕著倒貼的道理。這個月已經是為你破例了,也不能一直在你身上賴著吧,狗皮膏藥似的。”
“不是你倒貼啊,”常望宇急著解釋,“這不是情況特殊麼,我又不是變心了……”
“我知道情況特殊,所以才有後面這一個月,”晏若愚說,“可不管是什麼特殊情況,分手就是分手啊。”
“你幹嘛鑽這個牛角尖,”常望宇有點賭氣,又有點心虛,“我就腦抽了一下,我錯了好不好,不分手了,我就不信你是真要跟我分。”
晏若愚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常望宇半天沒得到回應,心裡一急,破音了,“你真要分?”
晏若愚無奈地看著他,“我不知道。”
她說,“其實我知道你說那話的意思。你當時那個心態,難免自暴自棄,沒什麼可值得生氣的。又覺得耽誤我出國交流,再加上心裡委屈……可我就是過不去那個坎。”
“哪個坎?”常望宇問,“被分手的坎?”
“不全是,”晏若愚說,“覺得分手這個詞,不應該這麼容易說出口。遇到這麼點事就分手,你把我當什麼人?”
“那還有呢?”
“誒,”晏若愚想想,“可能就是賭氣,我也說不明白。反正就是覺得應該有這道程式,被要求分手,不高興。”
“那你又不發脾氣,就這麼吊著我,算怎麼個意思啊,”常望宇有點難過,“提分手是我不對,可……”
晏若愚沒等他說完,突然問他,“最近很難熬?”她蹙眉,“其實我覺得也沒怎麼你吧,怕你病中多思,該關心的時候關心,該哄你的時候哄你,態度變化也沒有很大啊。”
“也沒有,就是不親近,像心裡隔著什麼,”常望宇悶聲道。原來,她哄著他,只是因為怕他病中多思啊。
“哦,”晏若愚點頭,“你是覺得我對你沒有緊張感是吧,磕了碰了的雖然也拿湯遞藥,但好像一點都不心疼。”
常望宇點頭,極其不情願地“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