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祈為了避嫌,連裁判的邀約都推了。常望宇名次不會低,成績下來後網上的陰謀論也會一抓一把,但實力放在那兒,別的便不必在意了。
比賽是全球直播。比賽開始時,全世界所有的舞蹈愛好者都在看大螢幕上隨機産生的選手上場順序。
鏡頭掃過來的時候,晏若愚正盯著螢幕找常望宇的名字,突然反應過來跟著師父坐在嘉賓席意味著要在直播裡露臉,瞬間頭皮炸裂,不知道該把手放哪兒。
想到今早出門前,師父安排了幾個小姐姐從上到下又是做發型又是化妝又是搭衣服,非要把她打扮成一個看起來好像沒化妝但是特別好看的女孩子,就覺得心裡沒數……早知道這麼大場面就不來了!
三小姐沒見過大世面的好嗎禁不起這麼嚇的好嗎!
等等……怎麼沒看到常望宇的名字?
晏若愚忙又看了一遍舞蹈名,終於在《奉獻》前面看到了“漢宮姬代表弟子”的名號。
“這麼多年的比賽直播你都是怎麼看的?”姜祈沒回頭,數落人卻沒落下,“這大賽從來都只冠師門,冠亞季軍才會被問名字。”
所有人都要遮面。無論是面紗還是面具,不能暴露正臉。比賽結果出來之後,除冠亞季軍外的其他參賽者都不會被要求摘下面具也不會被詢問姓名,這樣就不用背上“落第”的壓力。不過也正因此,連名字都不能被知曉的不甘,會激勵他們更發奮。
姜祈選擇這次大賽讓常望宇顯山露水,也是因為這個。如果發揮失常,沒有人知道這位選手是常望宇;如果結果出彩,匿名的方式可以在比賽過程中,替他減少很多幹擾。
就算不露臉,晏若愚還是一眼認出陳先生那位出色的首徒。無他,只是那面紗的顏色太素,與她昨天的衣服是一個風格。
音樂還沒起。舞臺上一束燈光都沒有。
她在黑暗中走上前來,能隱約看見她的步子,很慢,很輕。
最外圈的燈亮了一盞,將她半個身子顯出來。輕薄的面紗在昏暗的燈光下微微晃動,像是有風來。
面紗晃動的越發厲害,可是那女孩子的脖頸卻明明不曾有什麼動作。晏若愚心下詫異,不知道是誰編的舞;卻又不禁服氣,這種戰慄感,太有感染力。
接著是一點點風聲,一點不太清晰卻無處不在的鴉鳴聲,悽苦而悲傷。再然後,那白衣的纖細女孩子,在千軍萬馬的嘶鳴之中跪地,祈求上蒼的垂憐。
她深深回望走過來的那條路,然後下定什麼決心似的,甩出袖中那把短刀,像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一般,操練起來。柔弱的女子突然間迸發出一種絕望而悲憤的力量,很蒼白,也很不蒼白。
側翻、前橋、後空翻、四位轉,這一系列極富力量感的動作與她瘦削的身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面紗下的面容因此顯得更沒有血色,在越來越聒噪的刀光劍影裡,像兩軍陣前的獨舞。
彷彿被埋在絕望之中的獨舞。
戰場這麼慘烈,周遭這麼喧囂。
可是明明又那麼安靜。
安靜的像戰爭早已結束,像幾十萬英魂的血已經徹底灑在這裡,孤魂遍野無人踏足。
只有一個舞娘,還在跳,像是要這樣到地老天荒。
沒有人知道,她曾經,從舞娘蛻變成英姿颯爽的女將軍,踏上這片土地。
沒有人知道,戰敗後她褪下鎧甲,在這片土地上,做了最後一次舞娘。
最後,烽火聲聽不見了,甚至連鴉鳴都聽不見了——是屍骨都無存了嗎?她倒下去,眉眼略彎,能猜到那面紗下,大約是一個苦澀的笑。
音樂聲逐漸停了。晏若愚恍然,覺得現場靜的可怕。接著,是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似乎要將這比賽場地掀翻。
姜祈的眼睛裡充斥著驚喜,不由自主地拍著手喊到道,“好!真好!”聲音居然都有些啞。
晏若愚拿紙擦了擦眼睛,看到臺上那女生的目光轉過來,露出一個服氣的微笑,輕輕點了點頭。
不愧是陳先生的學生。
接下來出場的是個男生,大概二十多歲。只是他剛一出場,姜祈面上就是一怔。
晏若愚忙看向他,確定這的確不是自己的什麼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再看號牌,好嘛。
某舞代表學生一號。
這場較量精彩了。
晏若愚上了十二分的心思看他的表演,想在心裡給他和那個女孩子評個高下,眼睛都沒敢多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