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若愚一個下午不急不緩的,坐夠了拎起水彩箱走了,留下桌子對面的那半斤二鍋頭,像一個隱晦的暗示。
“那我呢?”屈非厭拼命剋制的情緒突然崩潰了,他盯著屈非臣喃喃,“那我呢?他不認我嗎?他為什麼不認我?因為我是私生子?因為我不配出生?”
“屈非厭!”屈非臣聲音不大,但很冷,“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憋回去。”
“我……”
“祖父母和姑母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不高興就說自己不配出生?你往誰的心窩裡捅刀子呢!”
屈非厭還是那副茫然的表情,看在屈非臣眼裡莫名就委屈的不得了。他心裡一軟,聲音也冷不起來了,“真出事的話她不會只來一次。你把心放肚子裡,明天去漠廊北幫祖父幹活。故人居我守著,你什麼都別操心。現在,睡覺。”
洗漱完,屈非臣自己找了被子出來,直接去了屈非厭的臥室。屈非厭自覺地往裡挪了挪,面朝牆縮成一團。
屈非臣看他被子裹那麼緊,天氣又熱,還是兩個人擠一張床。怕他睡懵了,只好輕手輕腳地下床,開啟裡面那層窗戶,推開外層的鋁合金窗,又拉過內側的紗窗。窗簾在兩層窗之間,風一吹就撲在紗窗上,也不會被掀開,還能讓風細細密密地吹進來。
屈非厭淺眠。屈非臣去開窗的時候都沒敢穿鞋,這會兒躡手躡腳剛上了床,裡面那人卻翻了個身面朝他。
“吵醒了?”
屈非厭也不說話。就朝他湊過來,然後緊緊抱住他。頭埋在他肩窩,能感覺到輕微的顫抖,“……你……你別看……”
“好。”
夜深人靜的時候,耳邊輕微地抽泣聲被無限放大。
不知道過了多久。
久到屈非臣以為他哭累了睡著了。
他想幫屈非厭翻個身。
可能是單親的緣故,屈非厭雖然皮,卻一直很缺乏安全感。睡覺要麼得抱著人,要麼就得面朝牆縮成團。否則大半夜一定會做噩夢,或者鬼壓床,第二天沒準就要發燒。
小時候擠一張床習慣了,醒來的時候時常是被屈非厭八爪魚一般纏著。所以屈非臣並不覺得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對勁,他把手墊在屈非厭腰側,想著怎麼翻才不至於把人弄醒。
“別動。”
“還醒著呢?”
“哥,”屈非厭聲音有點啞,聽起來悶悶的,“你要是把對我的耐性全花在媳婦身上,保管吵架都吵不起來。”
他不是被屈非臣吵醒的,當然知道對方是赤腳開的窗。從小到大就沒搶過他什麼,什麼事都讓著他。只大了半個月,操著當爹的心。
屈非臣輕聲笑,伸手在他頭發輕輕揉了揉,也沒再拿腔拿勢地裝文化人,“非厭,雖然你有一個親妹妹。但我也拿你當親弟弟。所以呢,就算你妹妹作廢了你當哥哥的權力,你還是可以保留叫哥哥的權力。”
“呸,小爺才不會被親妹妹嫌棄。”
“嗯,勇氣可嘉。”
“去你的。”屈非厭情緒調整好就翻了個身面朝牆,留給自家操心的老哥一個冷漠的後背,“你說,她是那邊的學生?”
“有問題?”
“我妹妹學習特別好。”
“所以去了某大啊。”
“沒,她應該是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的。我記得她一直想去杭州,去南京,去重慶,想走出去看看。她喜歡青山綠水的風景,還想去煙雨江南磨磨性子。怎麼留下來了。”
屈非臣不說話。
“非臣?”
“你從哪知道的這些。”
沉默。
屈非臣一把扳過他,“你什麼情況?你爸不認你,你打聽她讓你爸知道了怎麼辦?你爸要是一著急覺得你就是要報複你妹妹,你還想不想光明正大地上晏家家譜了?”
沉默。
還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