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弘楊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他看了一眼甄玉和不遠處已經陸陸續續過來的鎮西軍士兵,猶豫了片刻還是道:“昭陽帝登基時確實是立了楚正妃為後的……只是,只是三十年前,發生了一件……哎,告訴你也無妨,你知道當時咱們的豫王殿下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在豫王殿下組建鎮西軍之前,他是跟著威遠大將軍麾下的楚家軍一起,在滄州邊境保衛隴西和平的。楚大將軍在助獻王奪位之後就卸了兵權,撒手回京養老,結果不知怎麼的莫名其妙就傳出了楚將軍通敵叛國的訊息,並在家中被朝廷搜到了與西秦相通的罪證,幾封來往書信……昭陽帝彼時剛剛登基兩年,對這些事情敏感的不行,帝王心性嘛,你們也懂……他當即以那些往來書信為憑,將封了楚國公的楚大將軍一家滿門抄斬,楚後也被他打入了冷宮……”他神色越來越沉重,他爹跟他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那兔死狗烹的悲涼神情還歷歷在目,一代名將就這樣消隕,實在是一件很令人惋惜的事情。
“楚大將軍真的叛國了?”周建聽了難受不已,不禁開口問道。能保得大燕邊境平安,與高祖一起東徵西戰的楚穹蒼,還將唯一的女兒嫁給了昭陽帝,他又怎麼會心生反意?連他一個普通兵蛋子都懂的事情,為什麼不能被世人理解呢。
甄玉搖搖頭:“我們父親都不信,在楚家軍中呆了幾年的豫王殿下也不信,可是罪證確實是從楚家搜出來的,即使是被人陷害的,楚將軍也找不到洗脫冤屈的方法。昭陽帝或許早就對楚老將軍忌憚頗深,根本沒有給楚家軍反應的機會,直接以同罪論處,將百萬楚家軍……消滅了幹淨……我父親當時還只是豫王殿下手下的一個小兵,眼睜睜地看著二十多年前那血流成河的場景發生,連日連夜的做噩夢……豫王殿下視楚老將軍如師如父,在禦書房與昭陽帝拍桌子怒爭,卻被昭陽帝一怒之下貶來西北,數年不得歸京。”
“因為懷疑自己的大將軍通敵叛國,所以心狠手辣地殺了百萬楚家軍?!”七隊計程車兵們聽了臉色都不太好看,一個個都氣的漲紅了臉。他們都是真正經歷過戰爭的人,以血肉,以身軀去填補的邊疆,守衛邊境和平幾十年,竟然毫不留情地被自己保衛了幾十年的皇室屠戮了個幹淨?那還有什麼保衛的必要嗎。
“既有百萬雄師,為何楚穹蒼不直接反了?”葉挽語氣冷淡,臉色也不太好看。僅憑幾封書信就判定楚將軍之罪,昭陽帝顯然早就有將他們消滅了幹淨的想法。整個大燕也不過兩百多萬鐵軍,楚家軍就佔了一半,若是楚將軍有意隨時可以自立為王,何須忠這等小肚雞腸之君。
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在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但是顯然這些軍人一直被灌輸著忠君愛國的理念,就連威風八面的楚將軍也難逃心劫。
她的話引起了不少人的詫異,段弘楊驚訝地看著她:“造反……那不就坐實了那些罪證嗎?”
“可是現在沒有反,在別人心中不照樣還是謀逆之人?有什麼區別嗎?”葉挽皺眉,“楚將軍以不反抗來證明自己清白,實在愚昧。他如何對得起擁護他的百萬士兵的鮮血。”他不是不能揭竿起義,只是他為了自己清白不願意罷了。可是到頭來結果不都還是一樣嗎?“如果某天你們大將軍被人誣陷謀逆,你們是會擁護他行那大逆不道之事,還是袖手旁觀跟著他一起被這樣的朝廷屠戮?”
眾人被她的問題驚呆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葉挽的身後,一個冷峻的聲音緩緩道:“我不會謀逆。”
葉挽早就知道褚洄過來了,她一回頭對上了一雙幽邃的桃花眼,無奈道:“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被人誣陷了謀反,你會怎麼辦?”
“我會提槍殺入京城,取了那誣陷於我之人的項上人頭。”他聲音冷酷,說的極為囂張。但是葉挽知道,褚洄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能這樣做到。
赤羽也聽到了先前七隊眾人的議論,笑道:“好了好了,都閑著呢?討論這種事情?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出了隴西的勢力範圍要小心些,陌州可是齊王的封地。”
有赤羽打圓場,眾人方才收起了驚愕憤怒的心情,齊聲喊道。
“是!”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人到齊之後,一行兩千多人才繼續上路往武州的方向而去。
葉挽指揮著馬走到段弘楊和甄玉身邊,問道:“剛才都在說楚家的事,你還是沒有告訴我曾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能從一個小小的知州府千金坐上一國後位,要說她沒有在跟楚後的爭鬥中用什麼陰私的手段她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看樣子,整件事情中最大的得益者可不就是這個柔弱無害的雲州千金麼。
“葉哥,你怎麼對曾後這麼感興趣?”段弘楊納悶道,但還是給葉挽解釋道,“楚後被廢之後,當時的貴妃曾如水自然就順理成章地登上了後位,雖然朝中官員覺得曾家勢單力薄,並不適合做國公,但是昭陽帝對曾貴妃喜愛異常,可以說是寵冠六宮,當即力排眾議扶曾貴妃做了皇後。”
“只是昭陽帝身體虛弱,膝下只有一個庶長子——就是康王蕭羽,是一位婕妤所出,曾後不得不提了她的位份,就是現在的賢太妃,賢太妃一心禮佛,不管旁事。可是奇怪的是,自從康王出生之後,往後八九年後宮之中都一無所出,只有康王一人。曾後甚至考慮將康王抱到自己膝下養著的時候,查出有孕了,昭陽帝得知自有了個嫡子,很是寵愛,一出生就封了太子。”
“太子出生之後,昭陽帝的身體卻越來越差。不過也是麼,都四十多的人了,身體不差才奇怪吧。”段弘楊突然想到同樣是四十多歲卻龍行虎步的豫王和自己爹,不由尷尬地撓了撓頭,“反正昭陽帝纏綿病榻,幾乎理不了半分朝事,不得已只得讓幾歲的小太子親政,其母曾後垂簾輔佐。又過了幾年,昭陽帝才終於支撐不住撒手去了。”
葉挽從中並未聽出多少有關曾後的戲份,卻事事都跟曾後有關。甚至能以一屆從五品小官嫡女的身份坐上太後之位,還垂簾聽政,顯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難怪豫王等人對她忌憚不已了。
她摸了摸下巴,不知道這個出生雲州的曾後,跟葉家又有幾分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