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1]溫柔的夜風輕輕吹拂,江水波瀾不驚,船體晃了一下,似是停靠下來。
碼頭一片吵雜,有不少人下船上船,一獨身女子頭戴幃帽,身姿高挑瘦削,眾人雖看不見她的容貌,卻能感受到她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灑脫不羈及其難掩的風華氣度。
藏在幃帽下的俊顏露出了一個淺笑,看向雕花大船第二層的一個窗戶,燭影飄忽,映襯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窗子被支開一半,艙內之人往外看了看,除了形色各異的人之外,並未發現有何特別之處,他微微垂眸,接過離落遞過來的茶盞,淺啜一口。
“扣扣扣”的敲門聲響起,離落前去開門,門外之人正四下張望,門甫開啟,看到開門之人,她微微齜牙,笑容明亮。
離落先是一呆,反應過來之後大喜,喚了一聲“姑娘”。
“怎麼?”子兮挑起一雙眉,“不請我進去嗎?”
離落激動的情緒終於平緩下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連忙側身,請子兮進來。
子兮笑了笑,抬眸看著端坐在窗前之人。注意到開啟的窗子,她眉頭輕蹙,又覷了那老神在在的少年公子一眼,微微撇了撇嘴,自己走過去關了窗子,這才在他對面坐下。
公子似是這時才注意到她,抬頭看著她,眼神平淡冷漠,又似遮掩著波濤洶湧。子兮被他看得心虛,決定先發制人,皺著眉道:“我走之前不是囑咐過嗎?江風料峭,又帶有寒氣,且這是深夜,更添幾分濕冷,你的身體萬不可見風,怎地……”
她尚未說完,便被人截了話頭,只聽蘭彧淡淡道:“無妨。”
只兩個字,便把子兮醞釀已久的情緒擊潰,她呆呆地看著他,那低沉中隱帶沙啞的“無妨”二字猶回蕩在耳側。
“不檢查一下嗎?”眼前的俊臉上漾起輕輕淺淺的笑容,子兮垂眸看著他伸至眼前的手,倏而一笑,手指輕輕搭上他的脈搏。脈象平和,並無不妥。
“不錯,我的一番心意總算沒有白費。”她欣慰地笑笑。
“彧豈敢?”他含笑看著她。
被他專注的眼神看著,子兮的心忽地跳漏了一排,她忽然覺得這偌大的房間有些逼仄,氧氣似乎不太足,忽而有些懊悔方才關了窗子。
“此一行可還順利?”蘭彧微微垂眸,給她添了一盞茶。
“嗯。”子兮接過茶杯,猛喝了一口,緩解了一路而來的口幹舌燥,含糊地應了他一聲。
杯子一下見了底,蘭彧似乎不心疼自己這上好的毛峰,又為她添滿。
“謝謝。”子兮謝了他一聲,問:“怎麼不見寧聿?”
“前兩日我讓他去辦些事,在錦州彙合。”蘭彧道。
“哦!”子兮點點頭,怪不得方才在門口沒看見守門的寧聿。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休息?”她又問。
“不困。”
“可是白日睡多了?”
“或是吧。”
“藥吃完了嗎?”
“還剩一次。”
“我明日再熬製新的。”
“嗯。”
“……”
“快到毒發的日子了吧?”
“是。”
“有我在,無需擔心。”
“不擔心。”
“我……我去看看承兒。”子兮有些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