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偏南的韓國都下了幾場大雪,北方的燕國更是幾日一大雪。瑞雪本是豐年,然對於燕國來說,卻是一場災難。他們躲過了秋季的那幾場暴雨,卻沒躲過這苦寒的冬日。
初下第一場雪時,樸實的農戶皆道,小雪雪滿天,來歲必豐年,他們似乎看到了來年的大豐收。然任何事物皆是過猶不及,當大雪斷斷續續地飄了幾場後,他們臉上開始出現憂色。果不其然,待幾場大雪過去,卻是凍死了不少小麥苗。
有幾座城池甚至出現了雪災。大雪壓塌了房舍,凍死了不少牲畜,路有凍死骨的景象也時有發生。
燕帝聽聞災情,登時大怒,除了遷怒於地方官員,卻是無可奈何,人禍猶可避免,然天災卻又如何避得過?
燕國五皇子燕景迆親自領了賑災的差事,押送賑災銀去幾個受災嚴重的城池賑災,安撫百姓,負責災後重建。這個年,他都沒能在都城過。百姓感念五皇子的同時,不知流言從何處起,皆道之所以遭遇大雪災,乃是因帝王不仁,殺虐太重,得罪了神明。
“害忠良、屠雲州,惹怒天神降禍端;弒殺戮、枉百姓,狠戾無常引羅王……”當這首童謠出現在燕帝的書案之上,他氣的砸壞了宣德殿的所有物件,眾位宮人大氣也不敢出。
彼時燕景迆正在冀城忙碌於災後重建,他自是比燕帝更早聽到這些流言,他也曾暗中查探過此事背後的主謀是誰,然只是徒勞。越是如此,他越是肯定這背後之人的勢力與謀略皆不容小覷。
直到有一日,他收到風翊的來信,恍然之下不禁冷笑,“這風翊,端的是牝雞司晨!”想他竟還與他達成協議,對紅樓還有幾分掌握,竟也被他蒙在鼓裡,如何不氣?
“五皇子此話還真是誅心!”簾外傳來低低的嘆息,來人語氣頗為受傷。
“既然來了,何妨一敘?”燕景迆並不驚訝於他突然出現,只是他的語氣再也不複他先前拉攏他時那般溫和,臉色也很不好看。
“殿下莫氣。”風翊不疾不徐地踱步進屋,在燕景迆對面坐下。
“公子這般行事,是否欠本殿一個解釋?”他打量著面前這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眼神卻不怎麼和善。
風翊先一怔,複低低一笑,“殿下竟是不信在下麼?”
燕景迆微微眯眼,只等著他的回複。
見狀,風翊斂了笑,低低道:“在下皆是為了殿下考慮啊!”
“哼!”燕景迆冷笑,手中的書信一把甩在桌上,“這便是公子所謂為了本殿著想?”
“命人監視老五的一舉一動,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那般受百姓愛戴!”風翊輕聲讀出那蠅頭小字,竟是有人給燕景迆傳來的燕帝的暗令。
“在本殿被萬民稱頌之時,父皇卻被謠傳惹怒於天,你教本殿如何自處?”燕景迆語氣不善,雖然之前他對他十分看重,然他卻不會忘記自己是一國皇子,此刻,該有的威嚴確實是實打實的。
“殿下勿惱。”風翊並未被他的威嚴所懾,神色平靜,“殿下此番賑災獲得了百姓贊譽,這為以後積累了不少資本。正所謂,民乃國之根本,殿下人心向背,又何懼之?”
“現下父皇大權在握,又正值壯年,公子說這些委實過早了些。”燕景迆不為所動,他向來便被父皇忌憚,如今又出了這事,難免父皇不會多想。
“聽聞太子仍被幽禁在東宮。”默了片刻,風翊忽然道。
“何意?”燕景迆緊緊盯著他,他卻只是微微一笑,極為平淡道:“這幽禁的時日委實長了些,怕是三皇子早已按捺不住了吧。”
燕景迆眼中有微光閃過,極快,卻還是沒能逃過風翊的眼睛,他微微一笑,暗道:成了!
不久之後,出乎天下人意料的,燕帝竟下了罪己詔,大抵說他識人不清,盲目寵溺太子,使得太子無道,以天子之名做下許多錯事,這才獲罪於天。有道是養不教,父之過,燕帝先是表示自己的悲痛,又不得不遵循天意廢黜太子……
燕景迆並未完成災區的所有事務,便被燕帝急急召回了穎城。連番趕路,他尚未來得及換身幹淨的衣服,便又寺人來宣他入宮。他深知,父皇對他的芥蒂未消,心中也早已想好了對策。好在早在流言傳出之時,他便在災區宣揚了皇恩浩蕩。
只是不想,竟在宮門口遇到了三皇子燕景邯,他行了禮,喚了一聲:“三哥。”
“五弟辛苦了!”看著燕景迆一身的風塵僕僕,燕景邯笑著拍拍他的肩,似是安撫。
“三哥玩笑了。”燕景迆不動聲色地避開,“只是盡心完成父皇的吩咐,豈能稱得上辛苦?”
“呵呵!”燕景邯皮笑肉不笑,“五弟慣會為父皇分憂的。”其中譏諷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