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月餘,已入深冬,天氣越發得冷,幾乎是滴水成冰。常久怕冷,每日裡待在暖烘烘的屋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麼跟綠柳、玉珠閒聊幾句,要麼就一個人拿著卷軸,沒完沒了地看。
這一晚,綠柳陪著她閒聊,聊著聊著,就聊到很晚了。睡下以後,頭挨枕便入了夢中。
夢迴長安。與綠柳一起,在長安的大街上散心。正走之間,忽然聽見嗩吶聲聲,鑼鼓喧天動地而來,抬頭看時,迎面來了一匹高頭大馬,常久覺得那馬好生面熟,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那匹“怒電”。
常久心下疑惑,“咦,綠柳,你看看,這不是我的馬麼?”一邊說著一邊抬頭往上看,卻見高頭大馬上端坐著一個金冠束髮,穿大紅喜服的男子,那男子好生得英俊,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精氣神十足,雙眼炯炯有神。
常久心下感嘆,真是好相貌,這怕不是出將入相之貌?這般出色的男子,從前為何不曾見過,不由地微眯了眼細瞅,瞅著瞅著,忽地一驚:怎麼是李臨淮?
他這付裝扮,是去娶親的麼?
常久一時傻了眼,就那麼抬頭愣愣地瞅著,想張嘴叫一聲,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她瞅著李臨淮,李臨淮也瞅著她,但是李臨淮看著她的目光卻是冰冷的,陌生的,似乎從來就不認識她一樣。
瞅著瞅著,李臨淮突然把頭轉向另一邊,那一邊是一挺八抬大喜轎,常久也隨著李臨淮的目光望過去。
只見那轎簾微微被撩起,視窗露出一張嬌媚的笑臉,正仰面望向高頭大馬上,與李臨淮四目相對,眉目傳情。
常久再也看不下去,別過臉,只覺一陣陣心酸,瞬間淚如雨下,嗩吶聲聲,鑼鼓喧天,漸漸遠去。常久回過頭去,那個熟悉的背影已被揚塵遮去。
“小姐,小姐!你醒醒,醒醒……”綠柳急急地搖晃著常久,常久睡意朦朧淚眼朦朧地醒了過來,自己都可以聽見自己的低泣聲。
綠柳拿著帕子給她拭了拭淚,問道,“小姐,你夢見啥了?哭成這樣?”
常久回想著夢中的情景,猶自覺得一陣陣惆悵,她掩飾地低嘆一聲,“也沒有夢見啥,就是夢見‘怒電’被別人偷了。”
綠柳一愣,不由地笑出聲來,“小姐,夢裡丟個馬都能把你哭成這樣?”
“那可是寶馬。”常久頓了頓,問道,“什麼時辰了?”
“日上三竿了。”
“啊,這麼晚了。我得快起。”常久正撐著身子往起坐,玉珠忽然氣喘吁吁地快步闖了進來,一邊跑一邊說,“小姐,大門外來了許多少,說是老爺夫人,公子爺少夫人還有一眾下人回來了。”
“我爹我娘回來了?”常久猶自不信。
玉珠連連點頭。
“這麼冷的天,真能折騰。”常久發愁地喃喃了一聲,趕緊地迅速穿衣下床,梳洗之後,過前廳來,果然父母,堂哥常恆還有堂嫂桑寧眉都回來了。
一家人都滿臉喜氣地看著常久,常久不覺有異,一邊上前給爹孃請安,問候堂哥堂嫂,一邊問道,“爹,娘,堂哥,四嫂,這麼冷的天,你們跑回老家來幹啥?難道是我爹告老還鄉了?”
常夫人滿臉慈祥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笑說道,“咱們自家的老宅子,啥時候想回來就回來了。哪裡管得了天冷不冷。你爹也沒有告老還鄉呢。只是你一個人老住這裡,不回長安,我們得來看看你。”
“娘,原來是為了我的緣故?那邊又何必,這會天氣冷,連我都不想動呢,我只說明年春暖花開了,就回長安去看你們二老去。你們竟然冰天雪地地來了。還興師動眾帶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