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安城下的紛爭剛剛息止,鷹揚中郎將的將旗恰於此時出現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南鷹目送著李傕死不瞑目的屍體被遠遠抬走,心底卻亳無勝利的喜悅,反而有著一絲感傷和淒涼…….成王敗寇,適者生存,現實永遠都是這麼殘酷。而自從董卓敗亡之後,歷史的走向已經再難掌握,只要一步行差踏錯,便將再無翻身之地。
他深深一嘆,將頭轉了過來,向著恭敬等候的郭汜等人微微一笑:“本將一路疾行,卻仍是錯過了關鍵時機。郭將軍此番力挽狂瀾,為國除賊,實是功不可沒,辛苦了!”
“多謝皇叔讚譽!”郭汜有些受寵若驚道:“末將為國出力,為陛下分憂,原是份內之事,何功之有…….”
他瞧了瞧抬走李傕屍體的方向,神色複雜道:“而這李傕時刻不忘為董卓報仇雪恨,更嘗懷篡逆之心,亦是死不足惜!”
“哦?與郭將軍多日不見,竟有刮目相看之感…….”南鷹饒有深意的凝視著郭汜:“希望郭將軍心口如一,切莫再次誤己誤人!若果能從此一心忠於王事,則為我南鷹之幸和大漢之幸!”
“請皇叔放心!”郭汜驀的臉色漲紅:“自從當日皇叔以德報怨,放了末將一條生路後,末將實是再世為人,每每念及昔日從賊之惡,均是夜不能寐…….今日能夠戴罪立功,總算是沒有辜負您的恩情!”
南鷹見他真情流露,亦是微微點頭,因為這郭汜確是知恩圖報之人。當日李傕聯合他反攻長安,他表面應允,實則暗中向長安方面通報訊息,否則呂布和王允絕對無法全身而退,更無可能於退兵之途成功伏擊李傕。而李傕佔領長安後,幾次三番想要干預朝政,也是郭汜與之針鋒相對,形成僵持局面,使得天子得以安心理政,並未上演歷史上的“李郭之亂”。單說此一項,郭汜便是立下了大功。正所謂種善因,得善果,這一結果,卻是南鷹義釋郭汜前萬萬沒有料到的。
“本將相信郭將軍確有悔過誠心!而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天恩浩蕩,亦將賞罰分明!”南鷹稍稍提高了聲音,目光也有意無意間從郭汜身後的一眾西涼軍將領面上掠過,卻是徐榮、李蒙、王方、樊稠、段煨、胡車兒和李儒等人,大半都是熟人。而眾人神色也是各不相同,面容熱切者有之,木然無語者有之,羞愧尷尬者亦有之。
“不知郭將軍今後如何打算?”他將眾人神色收在眼裡,這才不動聲色的給郭汜扔去一個難題。
“當然是繼續報效天子,繼續追隨皇叔!”郭汜坦然道:“切不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大道理!末將越是瞭解皇叔,越是心生對比!在這亂世之中,只有跟著您這樣大忠大義、大智大勇之人,才有出路!而以您的寬厚仁慈,兄弟們更不擔心會有鳥盡弓藏的一天!還請皇叔不棄收留!”
“郭將軍的奉承話,本將便厚顏消受了!因為本將確是不可能虧待自己的兄弟!”南鷹亳不猶豫道:“本將不但將從此與各位共同進退,稍後面見天子之後更將立即論功行賞!郭將軍還有什麼要求,不妨一併說出!”
“有一個要求,還請皇叔成全!”令南鷹驚訝的是,郭汜竟然也沒有絲毫猶豫,立即作出了答覆,顯是醞釀已久。
“若允許末將斗膽猜測,是否皇叔仍有意令末將留守長安,以拒西涼?”郭汜望著南鷹的眼睛,並未直接提出要求,而是問出了心中猜想。
“不錯!”南鷹心中微愕,卻並未有所隱瞞:“郭將軍是沙場宿將,更對西涼軍知根知底,且此次有大功於社稷……本將正有意稟明天子,擢你為徵西將軍,屯駐長安,並督關中軍事!”
此言一出,所有西涼軍將領均是面露喜色。徵西將軍是僅次於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和四方將軍的重要軍職,此前雖然李傕上疏天子,為郭汜討要了後將軍的軍職,但正如郭汜所言,這個職位有名無實,徒令天下正直之士唾罵,不要也罷。如今,輔政皇叔的金口玉言一開,雖比之前降了一級,卻是名正言順、登堂入室,從此由“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狼子野心之輩蛻變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忠君愛國之士。
而這個“屯駐長安,督關中軍事”的徵西將軍更是意義非凡。在不久前,南鷹也曾以輔政皇叔名義大封官職,其中,張濟被封衛將軍,張繡被封徵南將軍,看似風頭更勁。然而,明眼人均知,他們並未因此掌握更多軍權,仍是統其舊部,哪裡及得上掌握實權、坐鎮京畿的徵西將軍?而這個“督關中軍事”,更是直接成為了三輔的最高軍事主官,連左將軍皇甫嵩都要受其節制。這也充分表明了南鷹對郭汜的信任,連保衛天子的重任都可以放心託付。
“多謝皇叔美意,不過,涼州多年來兵禍不斷,百姓十不存三……末將也是涼州人,實在不願再與涼州軍繼續交戰下去了!”郭汜的聲音有些低沉:“還請皇叔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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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所有涼州軍將領同時心中一驚。平息長安之亂,這份功勞當真是非同小可,說是撥亂反正也無可厚非。也正因如此,南鷹才會摒棄前嫌,授了郭汜一個大權在握的實缺,這也正是整個董卓舊部集團搖身一變、水漲船高的難得機遇,而這郭汜卻偏生提出這等要求,實在是不知進退、不識抬舉!
郭汜有些惶恐的瞧了一眼南鷹,卻見他已經變得面無表情,心中雖覺發涼,卻仍是一咬牙躬身道:“末將的請求實是私心作祟,但望皇叔成全!”
南鷹冰寒冷洌的目光在郭汜面上注視良久,正當所有人心中忐忑之時,卻聽南鷹冷冷道:“郭汜,隨我來,你我單獨敘話!”
郭汜又是一驚,心中生出悔意,卻已無可挽回,只得硬著頭皮道:“是!”策馬隨著南鷹亦步亦趨而去。
待行開百步之外,南鷹突然停下馬來,頭也不回道:“郭汜,你好大膽子!你一介待罪立功之身,也敢與本將討價還價?”
郭汜駭然道:“皇叔容稟,末將實有苦衷……”
“你的苦衷,便是明哲保身!”南鷹仍然沒有回頭,冷笑道:“想要衣錦還鄉的回涼州,當然不能揹負一個自相殘殺的罵名!只為一己私心,便是畏敵怯戰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