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細雨之中,南鷹匆匆趕回徐府,一頭衝進了內堂。
堂上已經聚集了很多部屬,正義憤填膺的喧囂叫嚷著,高順和賈詡左右分坐,臉上的神色均是陰雲密佈。
眾人看到南鷹神色冷峻的步入堂中,一起安靜下來,左右散開,露出人群后木然端坐的司馬直。
南鷹見司馬直神情委頓,面色慘白,發上尤自溼淋淋的,整個人雖然透出一種說不出的慘淡,卻是安全無恙,不由鬆了一口氣。
他皺了皺眉,走上前去雙手按住司馬直雙肩道:“謹嚴,到底出了什麼事?”
“漢揚兄!我……”司馬直茫然抬頭,與南鷹目光一觸便立即低下頭去。
“還好施救及時,算是揀回了一條命!”高順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隱隱抑制不住的怒火。
“什麼!”南鷹不由勃然大怒:“哪個不知死活的王八蛋敢動我們的兄弟!是天干地支的人,還是涼州那幫孫子?老子剁了他們!”
怒吼之聲滾滾傳出,震得堂中迴音不絕,卻出人意料的沒有一個人出言附和。
“不,不是他們!”司馬直的聲音益發低沉下去:“是我,是我自己想不開,去洛水投河的!”
“你說什麼!你瘋了!”南鷹渾身劇震,不敢置信的倒退一步,狂呼道:“不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都是我自己一時糊塗!”司馬直雙目一紅,黯然道:“請漢揚兄放心,小弟現在已經想通了,再不會做出自絕於世的蠢事!”
“謹嚴,到底是怎麼回事?”南鷹突然平靜下來,他冷笑道:“你是什麼性子我會不知道嗎?若非遇上走投無路的禍事,你豈能選擇如此絕路?當我是兄弟,就說出真相!”
他伸手一一指過堂上諸人,諸人無不側頭避過他的目光:“看來大夥兒都知道了,為何獨獨不敢對我言明?”
“事情已經過去了,漢揚兄便不必深究了……”司馬直面上閃過掙扎之色,終於仍是不肯言明。
“謹嚴!”高順亦面色有些激動道:“你若再閃爍其辭,便由為兄向南弟說明一切!”
“夠了!”南鷹心中幾日來鬱結的無名之火終於被徹底引燃,狠狠一腳將面前的案几踢得直飛出去。
“說出他的名字!”他咬牙切齒道:“究竟是什麼人?竟能逼得你跳河自盡,瞧瞧憑我南鷹惹不惹得起他!”
“你惹不起!”一個聲音淡淡響起:“因為那人便是當今天子!”
“是他?”南鷹有如胸口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面色轉白的盯著賈詡:“是天子?你在說笑嗎?他怎麼可能會對付謹嚴這樣一個無關大局的普通官吏!”
“天子並非針對我一人!”司馬直終於泫然欲泣,他悲憤大叫道:“他要對付的,是天下萬吏!”
他霍然起身,神色悽苦道:“既然文和先生已經挑破了,那麼我也不瞞漢揚,事情要從三日前,我接到詔命去西園接受官職任命說起……”
“西園?”南鷹心中生出極為不好的預感,他失聲道:“不對啊!你是身負軍功之人,按例無須至西園問價。你,你?難道你做官也要交養軍錢?”
“我起初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錯了,大錯特錯!”司馬直苦澀道:“當值守的黃門宣佈任我為冀州鉅鹿太守,並須繳納六百萬養軍錢時,我不由大為錯愕。”
“一定是弄錯了!莫非是那黃門意欲中飽私囊?”南鷹大叫道:“天子明明答應過我的,凡是隨我立下戰功者,不須西園問價便可直接授職!”
“我當然知道此事,於是立即據理力爭!”司馬直搖頭悲嘆道:“我當場向那黃門言道:天子所立的規矩是,花錢買官者必須到西園繳納足額之錢;朝廷任命者只須繳納部分錢,而立有軍功者則是以功代錢!”
“豈知那黃門亦是驚訝莫名,他當場遍查獲所有典籍,竟找不到我的軍功記載!”司馬直呆呆道:“於是他答應我儘快查明真相後,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倒是不以為甚,只當是哪裡出現了疏漏,與他約定次日再來!”
“次日我再去時,仍然是那黃門當值,卻完全換了一副嘴臉!”司馬直握緊了拳頭道:“他冷淡的告知我,軍功確實不假,但因我是文職軍吏,軍功只能折半而計,若想當得鉅鹿太守,仍須繳納三百萬養軍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