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巖一瞬無言, 眾人面面相覷。
這幾人裡已經沒了三個女學生的蹤影。剛才吃飯的時候向小園堅稱要回家, 另一個和她關系近的女生本就是來湊熱鬧,見她要走便也要跟著一起走。都是十幾歲的學生, 玩心再重到底也不敢一個人跟著一幫男人去夜場,最後那個阻她回家的女孩兒埋怨幾句後也離了場。
鄭巖打從當了主播露臉之後,自詡公眾人物, 端著架子沒多加阻攔,但心裡的記恨又添上一筆, 就近呼了幾個混混朋友來, 打算新賬舊賬一起算。
他們特地等程陸江棠棠兩人吃完飯在路上堵人, 絕對是慣使的招數,趁人落單時難找人求救。
幾人步步逼近,先殺銳氣,下手就是狠勁。程陸人高馬大,開始還能招架, 但畢竟出手沒有套路拼著死力, 很快就被一人有機可乘一拳到臉, 嘴角皮肉霎時綻開。
夜晚風冷, 支路僻靜。偶有人路過,也緊著腳步匆匆而過,餘光都不敢多瞄一眼。
江棠棠之前和謝申一起遇到鄭巖他們那次,是她二十幾年人生裡唯一一回遭遇這樣的狀況,她無從判斷這類人到底能狠到什麼地步。
想起上一次他手裡有備而來的鋼筋棍,不寒而慄。
她的心揪到嗓眼, 可剛才那瞬她聽到了鄭巖手裡自己的手機響起,那段鈴聲是她特地給謝申設的。
她下意識往前傾身,又被程陸擋回去,急聲:“你幹嘛?”
江棠棠抓著他手臂,“是謝申!”
鄭巖反應還算快,愣怔過後一把摁斷來電,直接關機將手機丟到地上,“怎麼?真以為他是天王老子能從天上掉下來罩你第二回 ?今個兒我還就盯上你們了,不給留半條命誰都別他媽想走!”
燃起的希望剎那破滅,江棠棠看著程陸的傷,頓覺心痛又無望。
方才都是鄭巖叫來的人在動手,現在他打算親自鬆鬆筋骨過把癮,將衣袖往上重重一擼,抬腿上前。
身後一聲“有人來了!”還未聽清,後腰猛地被狠狠踹上一腳。
他憤然回頭,謝申風衣衣袂在冬夜寒風中割出淩厲弧度。
鄭巖眸中竄上火色,這狗逼男人怎麼又出現了?踹的位置與上回如出一轍。養了許久才養好的腰,又他媽折了!
其餘人有眼力見,立馬不動聲色退開幾步。
他啐了口吐沫,一手扶到腰上,太不甘心,還想上前,忽然聽見一陣急促警哨。
幾位穿著制服的民警趕到:“我們接到群眾報警這裡有人聚眾毆鬥。”說著掃視在場所有人,迅速判斷情況,公事公辦道:“都上車,跟我們去所裡。”
江棠棠直到現在才緩過神來,確認眼前人真的是謝申,壓制的情緒翻湧而上,逼得眼淚在眼眶裡肆虐。
程陸見不得她哭,忍著痛歪嘴齜牙,“喲,小姑奶奶,別哭啊。你這一哭我爸和我姐晚上得託夢罵我!”
幾位民警大約辨出他們是受害方,把其他幾人押上車,見這姑娘哭出聲來,一時也不好硬拉人。
謝申心口一窒,徑直跨前兩步將人摟個滿懷,低聲哄勸,“沒事了,沒事。”
江棠棠把頭深埋在他敞開的風衣外套裡,兩隻手環住他的腰緊緊鎖死。恐懼的勁頭一上來,後怕得不行,她不敢想要是舅舅真的出什麼事該怎麼辦。
謝申沒再多說,手掌隔著衣服順她的背脊。他此刻內心的情緒唯有胸口的異常起伏能出賣,而這一切只有江棠棠一人切切實實地感知著。
她漸漸收聲,手從謝申的後腰移到胸前,輕輕拽出他外套裡頭的貼身毛衣,默默擦掉眼淚。
——這毛衣什麼牌子啊?還挺柔軟親膚的。
謝申垂眸看著她行雲流水一套動作下來,無言摁了摁眉心,縱容這一回。
江棠棠側頭,聲線嘶啞,“舅舅你沒事兒吧?”
程陸搖頭,“多大點兒事啊?就這點小掛彩還不夠當我下酒菜的。倒是你,剛才還挺淡定的,這一見到物件就裝柔弱呢?別瞎哭了啊,晚上我爸和我姐要是一起來找我,我可受不了。”
一位民警發話:“行了,先跟我們回去一趟把事情處理了。”
程陸應聲:“行行行!警察叔叔,我這就跟你們回去做筆錄。他們把我傷害,你們一定要好好拘他們幾天,最好再罰罰款,讓他們損失一筆出來危害社會的啟動資金。”
江棠棠噗嗤笑出聲,還管人家叫叔叔呢,要不要臉。
民警屏住笑,肅著臉,“事情到底怎麼樣等調查完才能下結論,走吧。”
謝申摟起江棠棠跟著警察走,忽然想起謝知行還在自己車裡,正要回身,一道嚴厲的聲音驟然入耳:“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