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在角落裡,面館的一處窗戶下。舊式玻璃窗上毫無秩序可言貼著層層疊疊報紙海報,其中一張邊緣失去粘性微微卷翹,從縫隙裡透出店內的亮光。
白色燈光自上而下灑在謝申左側臉,隱在闇昧間的另一側連帶出一個小小的倒三角受光面,奇妙地形成一道倫勃朗光,將本就英挺的五官襯得愈發立體,甚至有一種油畫感。
他剛才那一笑,嘴角只捎帶而過一道極淺的彎。
光影作祟,江棠棠竟然似乎從這笑容裡頭感知到一種難以與人說的心境。
她默默把夾在筷間的溏心蛋放回碟子內緣,又輕輕攪了攪湯水,還是沒等到他搭話。
自己找臺階下,“哎算了,我還是不學了,吃不了那個苦。聽我爸說小時候帶我去少年宮學芭蕾,拉筋的時候我叫得樓下書法班小朋友的墨水都灑了一桌。”
“是麼?”
“對啊,剛才我是忘了這回事,不然獅吼功一出誰與爭鋒。”
謝申掏了煙盒抽出一根在指間把玩,其實有些想抽,礙於對面的人,暫時忍下,又想起家裡案頭還有幾份檔案沒有看,此刻心思卻跟浮雲一樣松軟,飄得挺遠。
他說:“那現在回去找他們,你再施展看看?”
江棠棠眼睫翹了翹,“算了,我跟他們無冤無仇。人家沖你來的。”
謝申點頭,“確實。”
她對“秦緲”這個名字還有些許印象,“和之前在你們公司樓下見到的那個女孩兒有關?”
謝申沒否認:“她是秦笠的妹妹。”
“她喜歡你。”
“嗯。”
“你呢?”
“和秦笠一樣,當妹妹看待。”
“人家又不缺哥。”
謝申橫過來一眼。江棠棠閉了嘴,筷子在碗裡劃水。看著一圈圈水紋心想,真是藍顏禍水。
他又看不過眼,“別玩吃的東西。”
她停下手裡動作抬眸,問:“那你喜歡什麼型別的嘞?”
“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
“好奇害死貓。”
“我如果是貓剛才就不跑了,九條命呢,可勁造,所以你大可不用擔心我的生命安全。”江棠棠沖他笑,鮮眉亮眼。
謝申將煙頭朝上在桌上磕了磕,“你這人,臉挺大。”
“嗯是嗎?”她假裝聽不懂諷刺,捧了捧臉,“可能是光打得不好顯臉大。你看你身上這個光線就特別好。”
當初江棠棠學攝影時,老師就說過倫勃朗光是顯瘦光。這人都已經長成這幅模樣,還天賜完美打光,真是令人嫉妒。
她起身,“來來,我們換個位子。”
“……”謝申不知道她這又是鬧哪出,不動如山。
江棠棠把塑膠椅一滑,並坐到他身邊,搶走他身上大半光源,“你去對面看看,我這樣臉還大麼?”
謝申覷她一眼,“你很無聊。”
“嗯,我吃飽了呀,撐的。”江棠棠拍拍扶手,“去嘛。”
等人轉坐到對面,她又興致勃勃問:“怎麼樣,這個光打臉上是不是很顯瘦?”
謝申盯著她看了一秒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