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遠彼時已經調回明市,重聚之時謝老爺子聽說江棠棠的媽媽生病,程家人為此奔波,無暇照看放假在家的兩個小孩兒,就主動提出讓棠棠和程陸在夏園過一個暑假,反正保姆和管家人手夠,本就要照看謝申秦笠兩個男孩子,再多兩個也就不嫌多。
其實要說不記得,經秦笠提點,江棠棠隱約還是能回想起一些模糊片段,比如池塘裡含苞待放的新荷上頭停的小蜻蜓,木蓮凍的薄荷香氣,幾個小屁孩打鬧的場景。只是那些記憶虛虛實實,都是些很微小淩亂的視覺點,讓人也辨不清是不是因為先設定出結果才展開的聯想。
謝申沿著走廊回到電梯前。
站定後覺得自個兒有毛病,放著案頭一堆沒處理的工作,巴巴地跑去給人買什麼衛生棉?抬起左手看一眼表上的時間,餘光瞥見虎口那道疤。
十幾年前夏園還有門衛,一個小老頭兒姓李,養一隻田園犬,白天用細鐵鏈栓在崗亭邊上,晚上換班帶回去遛。
江棠棠那時候就跟那隻小土狗虐戀情深,見天往崗亭跑,蹲那兒跟它對吠。人小鬼精,蹲的位置還剛好是小狗再怎麼掙都咬不到她的距離。
老李見小姑娘長得粉嫩細白怪可愛,又是老爺子的客人,也不趕她,每回都是見日頭毒起來才勸她回屋和謝申秦笠他們一塊玩。
有一回他有事離開片刻,江棠棠又跑來找狗聊人生,人狗殊途聊得不太愉快吵起來。那條小狗呼呼叫喚著,竟然掙著掙著把細鏈給懟斷了。
江棠棠萬萬沒想到,一秒慫,拔腿就跑。
撞上被老爺子委派來找她回去的謝申,一個縮身躲到他身後。
為這事,他進醫院打疫苗,又縫了三針。
謝老爺子獨子早逝,對謝申這個孫子格外嚴苛。這事兒一出謝申也不辯解,只說是自己把狗給惹著了,於是謝知行不由盛佩清勸說執意罰他關禁閉,鎖在房裡每天練毛筆字收心,到開學那天才放他出來。
這事他除了後來跟秦笠提過一嘴,其他誰也沒說過。
謝申輕哂一聲。
從小就是個惹禍精,長大了也不消停,細想回回碰見她沒什麼好事。
手機又進來一條微信訊息。
江棠棠發來一個表情包——磕頭謝恩。表情滑稽的卡通小人把頭磕得很有節奏感。
算了,和一個小破孩兒計較什麼。
最近的便利店也離這裡有十分鐘步行路程,一來一回耗時耗力。
君禾集團高層幾樓是星級酒店,謝申在頂層有一間專屬客房,就近原則,平時不回謝家老宅時就住那裡。
他想了想,還是改按往上的按鈕。酒店設施齊全,客房部應該會有那東西。
電梯門開,上來的林臻和助理在裡面。
“謝總。”助理見到他進來,趕緊再次打招呼。
林臻也隨其後喊了聲“謝總”,聲腔微啞。
謝申微微頷首,又抬腕看錶,“現在應該是你們部門的例會時間。”
林臻愣怔一瞬,“是,我有事推遲了一會兒。”
謝申不再多言,淡淡“嗯”一聲算作回應。
助理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謝總的嚴謹業內是出了名的,剛才的話雖然語調平平,聽上去只是一句普通問詢,細品起來頗有質疑她們沒有時間觀唸的意思。而林經理明明是因為給自己攬了太多工作導致身體抱恙去看病,卻也不解釋,真是軸得不行。
林臻見他按下去頂層酒店的數字,從轎廂的鏡面裡不動聲色瞄他,思忖半刻,還是忍不住出聲:“剛才好像看到謝總帶了位朋友過來?”
謝申聞言側肩看她,像是想到什麼。
“你們有帶……衛生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