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童生試不限年齡,溫三伢絕對也算其中年齡最幼的一批考生了。
如今有條件供孩子讀書的人家,大多開蒙的年歲也都選在五歲左右,這還多是書香門第,之後學上幾年,基本十歲上下才會下場初試。
面對穆秋山的提議,在場所有人都是一臉愕然,唯有溫三伢看起來頗為淡定。
就連素來格外沉得住氣的錢大娘子錢雲書,都忍不住問道:“夫子,三伢便是明年也不過七歲,是否……有些太早了?”
穆秋山擺擺手,在他看來,既有天資,就該發揮出來。
這並非揠苗助長,而是人與人生來便不同。
有些人學到四五十歲,還考不上一個童生功名,有些人少年便天縱英才。
老天爺賞的飯,誰也奪不走。
經穆秋山的一番解釋,喻商枝和溫野菜最終認可了明年二月,令溫三伢下場參加縣試的說法,不過同時也與穆秋山講明瞭溫三伢的身體狀況。
“先生,這孩子是打孃胎裡帶出來的弱症,先前一年裡有半年是臥病在床的,冷不得,熱不得,吹陣風都能倒。還是我相公為他調養了大半年,總算見了起色,不過到底是比不上尋常孩子體魄強健,日後進學之時,還要勞駕您多多費心。”
都說長兄如父,溫野菜說罷朝穆秋山深深一揖,穆秋山嘆道:“做長輩的,誰不是如此,你們的苦心,我是明白的。”
因人都來了,穆秋山對溫三伢又甚是滿意,便商量著就此回學塾認個門。
至於拜師禮,正式來上課那日再行也來得及。
走前溫家人與穆秋山前去同錢夫人辭行,後者同樣勉勵了溫三伢幾句,又以錢府的名義,贈了一套文房四寶。
出了錢府,由元寶巷轉去另一條叫做同裡巷的地方,穆秋山家的宅子就坐落此處,學塾就設在與家中宅院相連的院落。
院落分隔成相通的兩邊,一邊是男子上課的地方,一邊則是女子與哥兒。
鎮上講究多,總歸還是要避嫌。
路上喻商枝他們得知,穆秋山膝下共有一個兒子,一個小哥兒。
兒子多次春闈不中,幸而趕上壽安縣衙官位有缺,便領了個正八品的小官,於衙門裡兢兢業業地幹著。
小哥兒自幼隨他治學,即使早就嫁人生子,平日裡亦會於學塾中向姐兒與哥兒授課講學,是學塾中的另一位夫子。
看得出穆秋山對自己的兩個孩子很是滿意,喻商枝也感慨,幸而這涼溪鎮還有穆秋山一家,這經年累月,不知能為這文韻平庸之地,培養出多少人才。
等馬車載著一家人到了地方,在穆宅門口停下,很快宅中有門房迎出來,將馬車尋地方栓好。
穆秋山在前面帶路,溫三伢亦步亦趨跟在其後。
“我這邊在準備考取童生的,如今共有六人,年紀最大的已有十五,最小的也有十歲了。不過近日學塾放了假,他們基本都是住在鎮子上的,已各回各家了。除此之外,每隔一日還有一個蒙學小班,都是和三伢差不多年歲的娃娃。”
雖未行拜師禮,穆秋山顯然已將溫三伢視作自己的弟子。
他親自領著溫三伢進了教室,又指揮在這邊做事的小廝,去庫房裡搬一套新的桌椅出來。
溫三伢許久沒進過學塾了,這會兒看向屋內的情形,眼神裡都迸發出嚮往的光彩。
任誰看了,都能感受到他熱切的求學之心。
等看過癮了,來上學的日子也定下了。
四月初一那日正式來上課,順道行拜師禮。
穆秋山親自把他們送出門,目送馬車離去後,轉身就見他家蘭哥兒自學塾的院子裡出來。
“父親,您何時回來的?方才那馬車裡是何人?”
穆秋山意味深長道:“是你一個年方六歲的小師弟。”
蘭哥兒有些意外,複而一想道:“莫非就是錢夫人介紹的那名聰穎孩童?”
他覷著父親的神色,忖度片刻,淺笑道:“看來父親您對他甚是滿意。”
穆秋山何止是滿意,他站在原地背起手,朗聲一笑道:“咱們且看吧,此子未來,不可估量!”
溫三伢拜得良師,於溫家也是天大的喜事,都來了鎮上,也少不得再去朱家食肆坐坐,吃上一頓,慶賀一番。